谁言寸草心
有时候,是妈妈出马,有时候是爸爸出马办事的。读书九年以后,也就是在乡初中毕业的时候,实在不知道学问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考试怎么考,考取了县城里的师范学校。
拿到通知书的时候,没有隐藏,被爸爸看见了。爸爸妈妈就商量起来。
到了当场天,我还是到街上玩,跟一些同学说话。站那里,说着玩。其时,我们是站在信用社外边的。
突然,有个同学说:“你爸爸来了!”我没理会,因为有同学专门说这个话整冤枉的。我才不要上当呢。所以,继续跟他们说笑话。
有好几个同学都考起了中专,就是县城的中师,也有好几个同学考上。九四九五年的时候,考中专中师不象现在这么低落的。那个时候,考起了中专中师,简直是天大的好事情了。现在,要读中专,是根本不用考的了。中师,有的地方还要考,有的地方也不用考了。
说了许久,同学们都准备散了。我才慢慢地走开。
一头记起,是不是老爹来了?我去看看,先。四周望了望,没老爹的踪影,那肯定是进了房子。这里房子,只是一个两楼高的信用社了。
我也就跑进去。
一看,我就吃惊了:爸爸正跪在地上,跟柜台里的一个打扮很讲究的小伙子说话。
那一定是在求情了。
我跑过去,一把就拉起爸爸往外走。一边走,我一边跟爸爸说:“我读书,咋个要爸爸下跪呢?”爸爸不大愿意走,满脸泪痕。
我使劲拉着爸爸,走了出来。直接回家。
“不求他们,你读什么书呢?”爸爸哭着问,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嘿,那还不简单,去镇上读高中。”
晚上,爸爸和妈妈在屋子里面说话,是起了争执。
“你咋个没贷成款?”是妈妈的声音。
“哎,那里头的人说,是我们自己家里的一个人说的,象我们这样的家庭,贷了款,是还不起的。”“哪个说的?”“就是那个蔡娃,管出纳的说的,是我们家兄弟老三说的,说是老三叫他们不要贷款给我们家。”“这是送娃念书,娃把书念出来,还怕还不起钱?”“我也是这么说。可那蔡娃就是不依我的。”
我在隔壁屋里睡着,实际上并没有睡着,一一听见了。原来,那家伙是姓蔡啊,害的我老爹下跪了。
三爹自然是厉害的了。我不说了。爸爸有五个兄弟,两个姐妹,嘿,就三爹厉害,会这一招,正所谓弟兄指望弟兄穷。
二天,二爹来我们家,把我喊上,到街道上去。我就跟着去了。
二爹说,我们要问一下,那个录取通知书上究竟是师范,还是计算机中专。那通知书是师范校发来的,专业可是个计算机,没办法。
二爹进了他的办公室,接上电池,摇起老式电话,黑的那种大电话。接通师范校的杨叔叔的电话。问清楚了,是师范性质的中专格式的实际上专业,三年以后就工作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反正我是不去读那师范校了。所以,招呼都不打,准备逃跑了。
二爹赶出门来,问:“你娃娃念不念?”我只是摇头。
“你念的话,我一下撑起!”他的意思是他负责给我贷全部的学费,他是基金会的负责人。
我还是摇头,说不去念了。
你录取,是归你录取,我来不来念书,那是我的事情呢,我在想。
事后,爸爸妈妈都听了我的意见,让我到小镇上读高中了。这是我看见的,爸爸的第一次下跪。说起来,我确实太不象话了,为什么我读书,要这样呢?那个时候,我很想做一个什么样子的大官,想收拾一下这些人。
实际上,不等我整,就在我读高中的第一学年,有一次回家,爸爸就跟说起蔡娃的事情。说是蔡娃下河炸鱼,把他自己炸飞了,什么都没有了。我们一家人都很是高兴,我为这事还和我同学庆祝了一番。我以为,那样的人,是应该有个报应的,虽然我很不相信因果报应一类。
三年以后,高中毕业的时候,事情好像来的依然沉重。二爹已经不是基金会的负责人了,或者说,是基金会已经撤消了。贷款就一定要到信用社去。
这次是妈妈出马,由二爹等指挥。好在信用社的人,这次听了爸爸妈妈和二爹的话。
回来,爸爸妈妈很是高兴,老远就吼:“儿子,学费好了,学费好了!”我对读书已经没什么欲望了。爸爸妈妈要求人呢,贷款了,说不一定要几年才可以还清的。听到爸爸妈妈叫我的时候,我还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的。
师专考上以后,我始终把通知书藏着,不让爸爸妈妈知道。还跟邮局的同学打招呼了,不要告诉我老爹老妈,我正策划着怎么跑出去打工。
考,我是考的起的。这就够了。不是我没能力。嘿,我考起了,这证明我没耍,还是在读书的。至于不去念书,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只是有一天,好事的二爹过路,转过转过来,终于看见我了,问:“那娃,你那些同学都考起了学,说是你也考起了,拿来,我看看!”我很相信二爹,不敢撒谎。
二爹一边看的时候,我还说,快快,不要让我老爹老妈晓得了。哪里晓得老爹老妈就回来了,一发现红纸纸,嘿,就收拾我了:这娃儿,考起了,也没跟我们说,我们还不晓得呢!
所以,二爹指挥爸爸妈妈办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