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佳佳！杨佳佳！快起床，要迟到了！”
阳光正好，撒在我的半边脸上。窗外有鸟啼声和树叶被风吹起的声音，融在一起，使我感到很舒服。可我正想继续享受这般惬意，翻了个身时，就被一个带着糙汉子味儿的话吵起来，我不耐烦转回头来，像是在强逼着自己醒来一样。
睡梦中的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却是是爸爸皱纹爬满的脸，他的眼里满是惊吓过后的平静，像是发生过什么事一般。我正蒙圈爸爸为什么还会在我身边时，慢慢地起身拿起手边的手表一看。
“7:04”
“啊！完了完了...”
该死！我心里多了一份不安与惶恐，猛的爬下床，抓起手边的校服就往身上套。偏偏今天查出勤，真不让人消停。爸爸一边帮我拽袖子一边说，他昨天晚上报纸看的太晚，所以今天起的也晚，醒来就七点左右。
可我根本没怎么听进去爸爸说的话，只见妈妈也从房间里走出来，睡眼惺忪踩着一双人字拖，玫红色的睡衣松松垮垮。
她或许也为眼前的景象感到不可思议。
“妈，早啊。”
我提上鞋子，鞋带都没有系就狂奔出去。衣服拉链敞着，露出了里面橙红色格子的衬衫，风直往脖子里钻。而我的印象还停留在出门那刻妈妈迷茫的脸上。
我一路上与直面吹来的风横冲直撞，毫不在意头发有多乱糟糟，鞋子有没有穿好。路道旁银杏树的树叶不算茂密，散落的树影投在地上。这个时候的街上，大多都是初中生。他们买着路边的烧饼，鸡蛋粥，慢慢悠悠地，一边走一边吃，还和同伴聊着天。我没有见到有一个和我一样疯的高中生，便羞耻地低下头，加快了步伐。
我要是现在还是初中生，或是小学生该多好啊。想着想着，就跑到了十五中的门口，门紧闭，不远处教学楼上大大的表被阳光照的发亮。我眯起眼睛，模模糊糊看到上面分针与时针的弧度。
“完了，坏事了。”
我在门口急得直跺脚，想不出任何方便又好用的招数，都快要哭出来一般。
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我看到他们的眼神，都有些许的嘲笑和诧异。我整理好校服，捯了捯头发，把书包背上肩，给人一种“要去干大事”的威严。
可唯独鞋带忘了系。
23
“就...就差一点！”
现在的我，哦不，现在的杨佳佳，正在对着一面墙挣扎。这个固执的女人，偏是把声音压的很低，然后一遍遍尝试着。
因为我有一个伟大的想法，我要翻墙。
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我脚下踩着学校旁边施工处搬来的几块转头，叠在一起。手把着墙边，腿抬的老高，可就是上不去。我的衬衫都被汗水浸透了，还没有过去。
我彻底被惹恼了，抿了抿嘴唇，猛的一下子起身，却一下子抓空，摔了个狗啃泥。手背被擦破了皮儿，伤口周围还有泥墙色的灰尘。我能感受到，心里的魔鬼都在暗暗讽刺我自己。
“...要不我还是放弃吧，乖乖和老师认罪。”
杨佳佳！不能做个只会受伤不会反抗的人。
“好吧！”
时间走的很快。
最后，我踩着不知道是多少块的红石砖，强行翻过这面墙。手臂已经使不上力，身体的重量让我屁股着地，酸痛感席卷而来。
第一次翻墙，翻的竟然是学校的墙，这可真是件值得纪念的事。人生有太多的第一次。第一次遇见然后又第一次错过。若是第一次心动，那一定也是个特别值得纪念的事情。
我瘫坐在学校的绿化带附近，抬头是白云连片的天空和墙外伸进来的书的枝干。我拍掉身上的土屑，背起书包就打算走人。
“翻墙啊？”
可就在想要回头时，背后一股凉气传来。阴森森的语气，在我耳边萦绕。沉默在空气中酝酿，钻进我的心里。背后这个人离我很近，像是与我耳鬓厮磨一般。我这下子不敢回头了，因为要是一旦回头，很有可能被记大过。
我的目光像是黏在了这片墙上一样。
老天爷啊，留住我最后一刻的笑容吧，我还不想死！我的脑海中已想象出了无数种经历狂风暴雨的画面——比如在教导主任面前写挨一顿臭骂，通报批评后再检讨...
重点班妙龄少女昔日迟到翻墙入校，被几大过后在政教处痛哭流涕？
“我错了...陈辰。”
陈辰拉我去了医务室，他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为我处理手上的伤。碘酒渗进伤口里的感觉很痛，我的眼泪也已不自觉地掉下来，滴在他的手上。
“...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我只是不太明白，你为什么非要翻墙进来，和门卫打好招呼多简单。还有，你个女孩子，翻墙多危险，你看你手还受伤了。”
那个时候，我还是选择回头了，当我真的僵着笑容回过头去时，气氛一下子就变了。站在我背后的这个男生，出乎我的意料。他长了一副陈辰的脸，又有着不该有的表情。我试探性地伸手上去捏了他的脸，软软的。
没错，是活的陈辰，正版。
我松了一口气，乐呵呵的感叹自己真幸运。
他看到我也有些许的不可思议，然后又拉回话题问我怎么回事。我把我糗到炸的事全说了一遍，然后又道了歉。
然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揉乱我的头发。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站在那里，也没有问出口。他对我是满脸的嫌弃，却又拉起我受伤的手细细地看了又看，拉着我就往医务室跑。
“幸亏今天是我查出勤，要不然你得倒大霉。”
“嘿嘿嘿，谢谢你。”
听到他的话后，我就放心了。完全没有顾及手上的疼痛，傻乎乎的对他笑。两排齐齐的牙齿，被光照的亮亮的，不免有些吓人。
“笨蛋。现在刚刚下早自习，你还来得及赶上第一节课。快去吧，我一会还要去政教处交出勤表。”
我抬起受伤的左手，白色的纱布缠的力度刚刚好，剪裁的很平整，干干净净的，很用心。他就坐在我的面前，敞着外衣，两条腿分的很开。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很好看，脸也很好看，使我不禁看的有些入迷。
可能是时间久了，他立刻将手搭在脖子上，双颊绯红，然后吵着要让我赶紧回班去。我开玩笑地说他脸红，他却没有嫌弃我，而是一言不发的沉默。
我心底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
“等等，先别走。”
“怎么了？”
“鞋带没系。”
他蹲下身子来，慢条斯理地为我系上鞋带。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差错。而我穿了三年的白鞋子，竟抵不过他的一句:
“杨佳佳，我和你同款。”
这样一个细心善良又脸红，还与你穿同款的男孩，谁不会悄悄地心动呢？年少的我们，拥有的喜欢，在酣甜的梦里微微酝酿，不知不觉中勾起嘴角。
而在我的心外，裹着的是一层酥酥软软，甜甜的糖衣。
24??“杨佳佳，有人找。”
刚下午休，教室里乱的一塌糊涂。而我正坐在窗边看武侠小说，就听到教室门口班长好大一嗓门的杨佳佳。我不紧不慢地起身，却发现刚刚回教室，慵懒的陈辰拽着我的胳膊不放。
他一中午都不在，我也没好意思问他什么。
既然他没有和我说，自然他不想说。
“你干嘛？”
“最近学校闹事的挺多，虽然是重点学校，但是校霸什么的还是有。你小心点，别招惹上不该惹的人。”
我楞了一下，第一感觉是觉得他太多管闲事，下一秒钟开始纳闷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他琥珀色的瞳子微微透着光，上下唇像是分不开一样，说话黏黏糊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懂。”突然被陈辰的话说的哑口无言，然后想不出来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的确，我莫名其妙地就惹祸上身，很多事情都是这样。而我却又有点感动，原来他也会担心我。
“你太接地气儿了...”
“...让让行吗，莫名其妙。”
听到他的话，我的感动一下子烟消云散，更多的是无奈与冷漠。他抿抿嘴，不厌其烦地起身，然后扑通一下子又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好了，我会注意的。”
为了不冷落与辜负这个受尽我数回折磨的小狼狗，勉勉强强地说出来一句值得骄傲很久的话。嗲嗲的语气使人作呕，我知道。但是起码要他知道，我是把他放在眼里的。
但是他没有理我，只是把头转到了另一边，继续打瞌睡。我无奈地对他的背影笑笑，转身走到门口。????可我不知道的是，他原来一直都没有睡着，而是偷偷眯着眼睛看我，目光像是牢牢在我的身上定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我的一言一行。
“杨佳佳，昨天Jay的专辑你听了吗？”
刚刚踩到门槛，就被允若黎扑了个满怀。她身上的味道变成了玫瑰花的味道，淡淡的在她周围缠绵，有种美丽动人的错觉。
哦，是美丽冻人。
面前的允若黎，身着单薄的衣裳，还在微微发抖。我扶住她，讲起了刚刚的话题。
“我听了很久，差不多深夜才熄灯睡觉。不过这也是我今天迟到的原因啊。要不是有陈辰，我可能现在还在政教处出不来呢...”
我谈起自身的糗事，一说就是个没完。允若黎的眼珠来回转，好奇的样子和陈辰大差不差。我甚至在允若黎身上，找到了阳光味的陈辰。
“我也听了好几遍，太入迷了，我弟还差点把我碟弄丢。”她笑着看我，陶醉的表情让人都能够联想到当时的情景与画面。我自然也滔滔不绝与她交流着关于Jay的内容。像两个八卦的小女生，无拘无束地在走廊里捧腹大笑。
“你的手怎么了？”
正在沉醉音乐的高兴头儿上，她的话像针一样，一语道破。我连忙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非常小声地说出真相。允若黎无奈地看着我，接着张大了嘴。????“你真行，还带翻墙的？我允若黎这半辈子都还没翻过学校的墙呢，你还真不怕别人看见然后告状啊...”
听着她的话，我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查勤的是陈辰，难道还有别人看到这一幕吗？我紧接着乱了步子，背后蒙起一层薄汗。她看我如此慌张，便拉着我的手劝慰我。可我哪能沉下心来？
决定翻墙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
“马上就上课了，我得先回去了。”
“那我怎么办？”
“要是有谁问或老师查，你打死都别说是你干的就行了，实在不行，你让你小同桌帮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上课铃急急燥燥地打响了，走廊里顷刻变得安静下来。只有我，还痴痴地站在门口，浑身发抖。
我艰难地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面对现实，不该这样懈怠。长舒一口气后，我踏着步子回到位置上坐下。
“尹老师，找你们班杨佳佳出来一下。”
那时的我，也坐在窗边。稚嫩的相貌，不成熟的思想，却有着一股倔脾气。幼时的我，经常被老师批评，而我又和他们对着干，誓死不屈。
“王主任，您这是这学期第十五次叫我了。我又犯什么错了？”
“杨佳佳，你自己犯的错还不够明显吗，竟不自知，还无理取闹！”在我的印象中，王主任是一个凶狠严厉的老巫婆，披着一头波浪卷，五官快要扭曲在一起，话里带刺。
我讨厌她，因为她自始至终都在讨厌我。
而那时的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
所以初中的时候，也难交到朋友，因为恐惧。
25????“杨佳佳，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恍惚过后，随即而来的又是一阵不安，隐隐涌上心头。陈辰猛的这么一拉，没轻没重的，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在意。我一个激灵，差点栽倒在地。他扶住我的肩头，我才慢慢缓过神来。
“你怎么回事，走路都不看路的？”
“你别烦我，我今早就不应该翻墙的。”
“你怕什么，就我一个人看见了，又没别人，瞎着急。”
“那你又怎么知道只有你一个看见了？”
“你不相信我？今早查勤就我一个，我整个学校都跑遍了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我默然，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真是这样，为什么允若黎为什么要说怕别人看见？还不是因为仍有漏网之鱼，告了状？
“谁知道有没有漏下的，你凭什么这么说？”
“哎我说，杨佳佳，我都告诉你了不会有事的。还有，今天早上要是你遇到的不是我，你可就死定了好吗？亏我还把你救下来，你现在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
“杨佳佳，陈辰，你们闹够了吗？”
正在气头上的我们，几乎同一时刻抬头，异口同声道:“闭嘴！没有！”下一秒，就看到了语文张老师死气沉沉的脸，以及这个奇怪视角看到的全班的目光。
我看到陈辰他脸色大变，慌张地给我使着眼色。可我刚要开口，语文老师震天动地地咆哮声就席卷而来了。
这和爆竹声没区别。
九月末没有秋老虎了，风凉凉的，还酝酿着淡淡的青草香。走廊里回响着的，是老师教书的声音，和嗒嗒的脚步声。
我们被罚站在走廊，默然不语。
沉默从表层皮肤钻进内心，又狠狠钻出来，像是撕裂一般的痛，使我自愧不已。而我正好站在窗口的位置，风从领口钻进衣服里，衣摆被大大吹起。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
我用蚊子一般的声音，微微分开唇瓣，黏黏糊糊地说出一个字。没料到，他竟也同样张开嘴。他眉头皱了一下，弯眸发亮，又像是有什么话难以说出口一样欲言又止。
“......”
“陈辰，对不起，我话说重了，其实我也没有不信你那个意思，只是...”我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因为我能想到，他的脸上一定是嫌弃和烦躁。毕竟他对我那么好，拼尽全力推翻我翻墙迟到的罪名，可我却自始至终后怕而不相信他。
他会不会因此而讨厌我？
“陈辰...”
我轻声唤他，可我还没有继续说下去，眼里就被他的嘴角勾起的一丝弧度填满。他靠过来，脖颈的曲线柔美，凸出的喉结和锁骨十分好看，上面还挂着薄薄的汗珠。发丝末端是亮亮的金色。他和我之间，仅隔着三寸左右的距离，风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我抬头，便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是酒气。我愕然，他喝酒了？
“哈哈，你还以为我真的生气了？怎么可能的事情嘛，咱俩谁跟谁。”
这人疯了吧，酒？哪里来的酒？明明知道下午还要上课午休偷偷跑出去喝酒？喝得半醉？会不会耍酒疯？
他又伸手揉我的脑袋，我没有拒绝。待到他的话说完，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潮红泛起。然后见他又低头良久，重新看着我。
“你喝酒了？”
“鼻子真灵。”
废话，那样的味道谁会闻不出来？不行，我一定要把这事的来龙去脉问清楚。我张开嘴，已经打好万字的草稿，准备一一盘问。可是，他却忽然捂住我的嘴。
“杨佳佳，你知道吗？”
“唔唔..唔..”他突然一巴掌拍到我的嘴上，就差眼冒金星，口吐白沫了。没多久，我便被他捂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只好唔唔嗯嗯的，却说不出一句话，见他没有放下的意图，便只好耐着性子由着他无理取闹。
“我喜欢你...”
“...的性格。”
我皱起眉头，想暗暗打死这个真会断句儿的王八。但我等着，想看看他还要耍什么花样。这个人，这是仗着自己喝酒说胡话。
“杨佳佳，我让你不用担心，其实是有道理的，因为你看。”他伸出另一只胳膊，放下捂着我的手，粗略地挽起袖子。而眼前这一景象，让我不知所措。他的右臂上，是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印子，有的还渗着血，顺着胳膊的弧度往裤子上流。
我刚想说话，又被捂住了。????“其实，教导主任不是我爸。”
......好像，是这样的。那次的电话中，他的意思，分明就是在告诉我，他爸早已被他妈害了。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我实在想不明白。
“他是我叔，我爸的亲弟弟。爸不在之后，是他一直在学校管着我。他今天又打我了，真是想不通。”
“因为你翻墙，我谎报军情。”
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我的倒影，一副无比丑恶的模样，无恶不作。我的心紧紧一揪，隐隐作痛，不知该怎样面对这个纯情的少年。
“哈哈哈哈，看把你吓的。没什么，男人，这点伤算什么？更何况，我还有一个需要我保护的女孩子。”他朝我眨眨眼，放下手臂。
“最后我软磨硬泡，几乎是给他跪在地上了。他看在亲情的份上，免了这一次的处分和大庭广众之下的点名批评。哈哈哈，我对你够好吧？”
说罢，他打了一个嗝，酒味扑面而来，然后他笑了。
他好像一直在笑，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儿一样。他没有喝的酩酊大醉，慢慢悠悠的思绪，牵着他回到了原来那个纯真的年代。
那个有西瓜糖和爆米花的夏天。
“主任，我真没有...”
“陈辰，你也要造反是吧？可以啊你小子，还在说谎？身为学生会的一员，还有脸干出这样的事来？”这个声音从政教处的屋内传来的，一字一句，刚强有力。屋内的陈辰，跪在地上沉默不语，纹丝不动，右臂上已经被打的全是伤痕。他任凭着教导主任的唾沫星子乱飞，可怜巴巴的低着头。
“我马上撤掉你的学生会副主席一职，你以后想都别想干！不过你为何还要如此执着，拼命掩护一个翻墙迟到的人？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带来的后果是什么？”
“你爸一直在天上看着你，难道，你要辜负他吗？”
“叔，我承认我是掩护了一个女孩，可她是情有可原的。我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我也知道错了。”
“在学校别叫我叔，叫我主任。”
“主任，职务您想撤就撤，奖金您不想发就不发，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即便是通报批评，求您也只批评我一个人。”
“女孩？陈辰，你什么时候...”
“主任，我没有早恋。早上那个翻墙的女孩，她家里穷，今天早上的时候她妈突发心脏病，路上又碰到一个需急救的老奶奶，所以才耽误了这么久的。她是我同桌，我很了解她，她一定不会无缘无故迟到翻墙的，而且，我说的话一律属实...”
陈辰跪在主任的办公桌前，一字一句毫不磕绊地讲了出来，眼里还噙着一丝自责与悲痛。这幅样子，让人半信半疑，又有点难为情。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每次要说您就要打断我，我怎么说...”
“你醉了吗？陈辰。”
“我说没有，你信吗？”
“......”
我不知道，他在背地里为我做过这些，又或许，他只是告诉我了一些皮毛，而我却不知他受了怎样的疼痛折磨，还与他拌嘴，嫌他烦。
要是我早就知道结果会这样，就不翻墙了。
我那时的选择，简直是个错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自责对不对？...好了，不要想了嗝...哈哈哈，过去了，我也不痛。下次不要再迟到。”
他身上酒气很重，脸上两片绯红。糟糕，酒劲似乎要上来了。这个笨蛋，真是傻，还偷偷跑去喝酒，不告诉我。我的眼底湿了一片，不要脸地抬起陈辰的左臂，用他的校服，擦了又擦。
“阿嚏——”
26
我站在医务室的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这扇硕大的窗子，能看到操场的全貌，和一颗超大的银杏树。我的身上，套着一件看起来毫不合身的校服外套，没过膝盖，衣摆是脏脏的。整件衣服看起来肥肥大大的，沾着酒气味。
“不行！你都打喷嚏了！我不许你脱，你脱了我就亲你！不许脱不许脱...”
将他扶到床边的时候，他已经醉过头了，朝我身上仍他的衣服，还胡乱扯着袖子，非要我穿好。我执意要脱下，他还不肯。我的脑袋里净是他醉后稚嫩傻乎乎的声音，还有那句“脱了我就亲你”。
而他这副蠢蠢又霸道的样子，被我满心欢喜地看在眼里。我重新坐回床边，他早已睡去，外翻的领口白白净净的，脸更是如此。
我撩起他额前的碎发，抓来抓去，软乎乎的。他的脸颊烫的我一抖，然后缩回手来，静静地望着他睡着的样子。还是那样的好看，散发着少年的气息。
我很幸运？我一边看着他，一边陷入了沉思。我感受着他衣服上的味道，竟没有非常讨厌。它还混着麦子的清香，淡淡的。
如果今天早上，我遇到的不是陈辰，而是教导主任，抑或是别人的话，或许我就不会在这里安然无恙地盯着他的脸细细观赏了。
如果我选择了幸运，那么他，一定是来祝我一臂之力的。
他鼻梁很高，嘴唇是淡淡的红色，润润的感觉，而不是干燥的起皮。他双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扑在脸上，眉毛的弧度又恰到好处。
陈辰真的很好看，不是一般的俊秀。
可我一下子就像从梦中惊醒一般，立刻深思:为何他要对我这么好？有的时候，还莫名其妙送我许多小玩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
我放下那无理取闹，看着陈辰，有些入迷。他精致的脸，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我有些对不起他，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愧疚。
这样好的一个男孩，值得被珍惜。而不是浪费在我身上。可当我发现我需要离开的时候，早已脱不开身。因为我也选择了你。
我选择了幸运，同样也选择了你。
我轻吻了他的右手，心疼地看着他的伤口。
他熟睡着，似乎没有感受到我这一反常态的举措。这一吻很轻，很安稳。是对他的愧疚，也是对他的感谢。但是我从不自知，我已在追寻着他的脚步，奋力向前。
因为我的选择，他成了我的执着，之一。
“所以，就让我不要失去你了，好不好？”
“我的...陈辰小同桌。”
留下一张字条后，我便匆匆出了门去。关门声很轻，盖在他身上的，是他松散的外套。
而医务室里，阳光照在床上，暖洋洋的。这个沐浴在阳光里的少年，抬着他的右臂，紧紧盯着他的右手。然后亲来亲去的，笑意盈盈。
似乎十分喜爱一般。
然后他又抓起盖在身上的外套，像小狗小猫一样闻个不停，然后努力的去记忆这个味道。
因为他的外套上，又多了一种味道。
是喜欢的味道。
“笨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