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支五千人组成的骑兵队分两个方向出城,向东门的鼎军包抄,知敌众我寡,楚天易却没有着急,他拿出一面青旗,上下左右连挥,身后的骑兵队分两侧出击,掩护城楼下的放火队撤退。
放火队虽然已经撤退,不过城头上的火势还很旺,城楼是木制的,此时也已经烈火熊熊,短时间内城头上还是无法组织起有力的防守,而城门外被大火包围,城门都起了火,眼看着就要被烧破,于谦担心火势一弱鼎军就乘机攻入,所以带人在瓮城中拉起了一道栅栏,火枪手集中在栅栏后面,以挡住鼎军的冲锋。
鼎军非但没有趁火打劫,还退兵了。当南城与北城的骑兵队赶到东城时,发现鼎军在骑兵队的掩护下,有秩序地撤退。朝廷军自然不会轻易地放鼎军走,驱马上前尾随攻南,不过每每冲到鼎军十丈之内时,都会有一股股油喷射过来,躲闪不及的就要被浇上一身,而对方的弓箭手也不是吃素的,火箭一发,点燃燃油火燃活人。
如果搞上几轮,朝廷军几支上前试探的骑兵队都吃了亏,不免有些害怕,不过眼睁睁地看着敌军从容退去,这口气又顺不下,所以一路尾随包抄,寻隙再发动攻击。
鼎军在前面缓缓撤退,朝廷呈新月状向对方包围过来,两军在雪地上好像在搞大阅兵。不过,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鼎军退出约五百米,突然抛下所有攻城器械,上马开跑了。
朝廷军刚刚吃过这些攻城器械的亏,特别是那种会爆烈燃烧的油,更是让他们又爱又恨,现在这些东西都抛在眼前,有便宜不占那就是王八蛋,朝廷军马上分出两千人马负责把这些东西搬回城,而八千大队还是一路尾随追击。
朝廷军刚刚分军行动,就听到一阵轰隆隆的炮声响起,他们吓了一跳,忙与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好家伙,五十多门火炮正对着那些抛下的攻城器械齐轰。
“不好了,中埋伏了。”
那两千正在捡便宜的朝廷军顿时大乱,上马就要做鸟兽散,不过为时已晚,炮石如长了眼睛一般,几乎全部都击到那堆攻城器械上,而那些器械中还残存很多油,碰到火星就呼地起火爆炸,强烈的爆炸波连带着烈火四处翻腾,很多不及有幸躲过炮击的朝廷军被火苗扑到身上,全身厚厚的棉衣上猛然起火,烧得这些人落到地上直打滚,怎一个惨字了得。
这还不算,烈火向外绵延的同时,似乎又引燃了事先埋设的地雷,轰隆隆一阵爆炸声响起,无数油飞溅出来,火场又向外扩张了数十米,如火烧屁股一般向那八千骑兵队烧来。
“轰!”又是一阵剧烈的爆炸声,朝廷军的左面传来爆炸声,随即就变成一片火海。紧接着,右面又传来猛烈的爆炸声。前后左右只有前面没有火,这八千骑兵终于意识到自己被火海包围了,顿时乱作一团。
“投降不杀,否刚杀无赦!”前面数千鼎军严阵以待。
“突围,向左突围。”明将没有投降的意思,打马就向左边冲。由于身后的火势连绵数十米,是没法冲过去的,右面还有数十门火炮一字排开,前面有鼎军整装待发,只有左边的火势不太强,只要冲得快,或许能逃得出火海。
不过,这只是明将一个美好的心愿而已,朝廷军刚开始冲锋,火炮再次响起,炮石直接落到朝廷军所在的阵地上,而非常不幸的是,那里也埋有很多燃烧弹,火炮一轰,那里又接连不断地发生二次爆炸,朝廷军的阵地上连连开花,不一会的功夫,就蔓延成一片火的地狱,几乎所有人都被火波及,惨叫声不绝于耳。
“投降不杀!”火海外,又传来劝降声,损失惨重焦头烂额的朝廷军循声看见,就见有一条没有起火的逃生通道通向鼎军外在之处。眼看就要被烧死的朝廷军突见活路就在眼前,他们什么也顾不上了,连滚带爬地向鼎军的方向冲去。
“下马,扔下武器,背对着退出来,否则杀无赦。”鼎军没有给他们反抗的机会,几个冲锋在前的朝廷军被一通箭射,直接射成刺猬,后面的朝廷军见了,哪里还敢乱动,只得按鼎军的要求,抛下武器,背过身去向后跑。当然,他们刚脱火海,就被鼎军捆住了集中到一边。
于谦正忙着指挥部下扑灭城头上的烈火,没有燃油补充火势很快就止住了,不过城头被烧了这么久,就如一个被烧红的砖窑,人根本就没法登城,救火队提水一遍又一遍地给城头降温,忙得全身直冒汗,没有看到城外又是炮轰又是火烧的惨烈大战。
“大人,不好了,出城的,骑兵,骑兵中了埋伏,全军覆没,李将军与张将军殉国。”一个灰头土脸地小兵跌跌撞撞地跑回来,看他身上被烧得破破烂烂的棉衣,定是吃了大苦头。
“什么!”于谦大惊失色,一万骑兵中了五千鼎军的埋伏,结果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全军覆没,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此时城内还剩下一万多兵力,且以步兵为主,已经无力于守城了。
沈阳不同于六堡,它是一座大城市,有城门四座,一万多人分到每座城楼上也只有四千。而对方是骑兵,机动灵活,他们一旦看出哪个城门防守薄弱,就会迅速集中兵力猛攻那座城门,如果援军不能及时赶到,城破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东门的防御最为困难,因为不只是城门被烧掉了,就连城楼上的火炮也被烧得七零八落,暂时不能用了,可以说是守无可守,就算是拉来一万军力填在此处,也不见得能挡住如虎狼一般的鼎军。
守不住了!这种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很多将领打起了逃跑的主意,更有很多大兵小将打起了开城投降的主意,总之,军心士气大降。
“大人,退兵吧。”一个亲信向于谦劝道。
于谦何尝不知道沈阳就要守不住了,可是弃城逃跑的本事他还没学会,他怒道:“我等蒙圣上器重,岂可不战而逃?!来人啊,传本部军令,全军登上城楼据守,可死不可退,若有临阵脱逃者,军法处置。另派人传令铁岭镇守李将军,令其挥军东进,围攻抚顺;传令辽阳鞍山广宁等镇,令其速带兵来援。”
于谦不愧一代名将,冷静地定下围魏救赵的战略,当然他也不是一味冒险,险中求胜的同时还命令各地军队北上增援。鼎军就是不退,在些添油战术的打击下,定会损失惨重,到时再一战定鼎。
城内忙着守城事宜,城外的鼎军打扫完战场,再次出现在东门外,当然,在开战之前,楚天易习惯于劝降,不管这能不能成功,最少也得给对方一个选择不是。
城外鼎军劝降不停,城内的小兵虽然有心投降,但是各城门已经被于尚书的亲信占据,还明令临阵脱逃者杀无赦,他们有心也没胆。
“那于老头打定主意要顽抗到底下,咱们怎么办?”林默儿也随军出征,当然,她本来想出来的,只是担心上皇陛下一上战场就头脑发热,伤没好就学人家当先锋,所以不得不跟出来。
“他想守,就让他守,咱们围点打援。传朕军令,全军暂退出五里,在哈木堡驻马休息。”
“咱们带大军出来,那于老头定能料到抚顺防守空虚,说不定已经派人去抄咱们老底了,不得不防啊。”林默儿又道。
“放心,有袁彬留镇抚顺,就算来上几万敌军,也能守上十来天,不怕。咱们先跟于老头玩玩,再回防抚顺。”
哈木堡位于浑河边上,本来是沈阳的门户,不过数月前兴安统领的平辽军逃得太过“匆忙”,连这个堡垒都不要了,拱手送给了鼎军。现在,楚天易带人到此暂驻,休息好了才能打大仗。
鼎军与朝廷军不同,楚天易一向主张兵贵精不贵多,所以在征兵时多选身体强壮能吃苦耐劳的辽人为兵,他们从祖辈开始就生活在这片苦寒的大地上,对寒冷有很强的抵抗力,只要喝上几口烈酒,在雪地上用雪擦身都不觉得冷。这样的军队比朝廷军的生存能力更强,在雪地上的作战能力也更强,楚天易自信骑兵对骑兵,兵力相同也能拼赢。当然,死磕打法不是楚天易的专长,先把敌人阴一把再开打才是他的最爱。
鼎军只是喊了一会话就突然撤退,这让守城的朝廷军一头雾水,不过害怕再中埋伏,守军非但没有派兵出城追击,还依旧死守在城头上,生怕退去的鼎军突然又出现把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一夜无话,精神紧绷了半宿的守军有些吃不消了,找个背风的地方倒头就睡,幸好鼎军没有出现,不然他们非得落花流水不可。
一日无事,夜幕降临之后,守军又开始担惊受怕起来,他们可是知道的,那支如狼一般的军队向来是昼伏夜出的,摸黑打闷棍是鼎军的最爱。
一夜也无话,于谦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因为他派出的传令兵已经回报,各镇的军队已经开拔,很快就能各就各位。
这天中午,铁岭镇守李尔良派人来报,说已经兵临抚顺城下,准备总攻。于谦传令于他:先围城,能攻就攻,不能攻就退,不可硬战。李尔良哪里听得下去,他听说抚顺城内只有不到三千军力,而他带来了七千军力,不用打,用挤都能挤破抚顺,到时候,平辽第一功就是他的。
立功心切的李尔良催兵攻城,这时才发现梦想与现实的差距是很远的,守城的鼎军也不打什么马战步战,只干一件事,照着城楼下的小沟里倒油,然后就点火烧,抚顺城三面被火包围,一面是冰封的浑河。
李尔良派人试探了几次,发现火围的地方是没法攻的,因为火势太大,攻城队没法越过火线也就没法架云梯攻城,想派人去填灭水沟里的火,却被城头上喷下的油雨乱浇,透心凉不说,接着还要被火烧,就算是扑灭了围城之火攻到城下,也要被油浇火烧,想想都让人胆寒。
不得已,李尔良又派人进攻临河的抚顺北门,这里倒是没火,不过有大炮,而更狠的是,这些大炮不轰人,只轰冻,几炮下来,本来冰封的河面破了几个大洞,人马落入冰河中,不被淹死也被冻死。
搞来搞去毫无进展,李尔良只得听从于尚书的命令,只围不攻。相比于辽阳镇守郭全忠,李尔良的命算是好的。这位郭将军接到于尚书的求援命令,马上带五千骑兵驰援沈阳,大军行到半路,就扎进了鼎军张开的“怀抱”,只是一个下午的拼杀,几个“侥幸”逃脱的小兵给于尚书带去一条消息:“泥牛岭遇伏,全军覆没,郭将军战死。”
于谦这下明白鼎军要干什么了,马上派人传令给广宁和鞍山的援军,让他们速速取道返回,不必再来援沈阳。另命抚顺城外喝风的李尔良带兵南下,急援沈阳。
于谦这一翻战略调整虽然及时,不过对于广宁的援军来说,已经太晚了,这支四千人马组成军队艰难地行到辽河边,与撤退命令一同到来的是一支满身血迹未干的骑兵,他们还没来得及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就被破阵而入,本来就经历行军之苦的他们一打就散,一散就跑,一跑就死,最后也只有几个“侥幸”逃出来的小兵带信到沈阳:“青河湾遇伏,全军皆没,张将军战死。”
才短短的七日间,平辽军就损失了近两万兵力,一向镇定的于尚书再也镇定不下来了,因为那支骑兵再次出现在城东,他们身上那身本来是白色的伪装衣已经被鲜血染红,这让城内的守军更加胆寒,因为这支军队已经接连绞杀了两万精锐骑兵,他们身上的鲜血就是明证。
“投降不杀,不降就死!”鼎军接着劝降,于谦还是不降,鼎军倒也不强攻,只是驻马一会,就退兵了,朝廷军还是不敢追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鼎军这次真的全线撤退了,战略目的已经达到,攻不攻沈阳都无所谓了,因为朝廷军连败且损失两万精锐,朝廷肯定暴怒,兵败了当然要找人背黑锅,于老头督师辽东,这个黑锅他不背谁背。只要这个顽固的老头子被调走,换来几个软蛋,到时不只是沈阳,整个辽东都可一战而下。
这就是楚天易打得如意算盘,当然,这个算盘要打得响,就要让朝廷撤掉于老头,这一次如果不行,再来下一次,总之于老头一天不走,楚天易就要想尽办法把他弄走,不然一个城一个城的严防死打,不知何时才能平定辽东。
辽东兵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回到朝廷,朝野再次哗然,他们哪里想到,京师的守卫者,足智多谋的于尚书亲自出马,也会吃败仗!这让他们有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因为连于尚书都打不赢上皇的鼎军,敢问朝廷还有谁可以当鼎军之锋?!
鼎军打到北京城下,只是时间的问题,这几乎是每一个官员心底里的想法。
与此同时,于谦的请罪书也送到,景泰帝除了发怒之外还是发怒,急得他几天吃不下饭。虽然怒火中烧,但是他并不想换掉于谦,能不能打赢只是能力问题,他自知找不出比于谦更忠于朝廷的人,如果换掉于谦派别人去平辽,那就不只是一败涂地,而是望风而降。
朝廷军新败,有人忧心忡忡,却有人高兴不已,特别是石亨,这位石总兵本来要被派去平定苗乱的,不过他一番运作,又拿到了留京指标,当起了团营总兵官。他虽然在鼎军面前吃过败仗,不过只是损失了几千部下,相比于丢掉几千部下和抚顺城的太监兴安和丢掉两万部下的于谦,可称得上是五十步笑百步,再加上他的爵位被罢掉了,所以多有不满,四处发牢骚说他只是小败一场就被撤职,于谦经此大败,为何没有处罚?!
一些本来就探头探脑的言官也觉得这很不公平,就纷纷上书弹劾于谦,要皇帝将他撤职查办。如果只是言官发发牢骚,景泰帝倒可以把他们当鸟叫,但是一些与石亨交好的将领也看不过眼,纷纷上言要查办于谦以示公正。甚至有人把京师保卫战的旧事翻出来,说京师保卫战不过尔尔,特别还指出于谦力守的德胜门之战不过是与为杀伤,虽不足罚亦不足赏。
这还不算,十一月初五,铁岭镇抚罗玉鹏上书朝廷叫苦,说于尚书以邻为壑,置铁岭数万军民于不顾。这位罗御使的愤怒并非无业之火,因为数千鼎军攻到铁岭城下,一通猛攻,铁岭守军损失惨重,眼看就要守不住了。而镇守李大人带精锐去支援沈阳了,罗玉鹏多次要求调兵回援,都被于谦拒绝,甚至还明令位于铁岭北面的开原不可轻出。
于尚书是出于大局考虑所以没有出兵增援铁岭,他早就看明白了:明军守城还行,出城就是死路一条。不过铁岭的官兵们可不管这些,他们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觉得于尚书把他们抛弃了,就把怒火发泄到于尚书的身上,用罗玉鹏的话来说:唇亡齿寒,如再不出兵来援,官兵定开城投降,并入鼎军攻打沈阳。
于尚书知道鼎军围铁岭,不过是玩围点打援的把戏,这样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消耗朝廷军的军力和士气,并非真的要攻下铁岭,因为他们的兵力不足以防守抚顺铁岭两地。可朝廷上可不知道这些,在他们看来,见死不救就是不对,所以对于谦更是不满,上书弹劾的不只是科道言官了,就连尚书侍郎和阁部大臣也纷纷上书要求换掉于谦,甚至有人影射于谦与鼎军贼相勾结,准备暗送辽东给贼军。
这叫屋漏偏逢连夜雨,破鼓连遭万人锤,不过景泰帝还是不想换掉于谦,他派出亲信太监去告诉于谦:马上派兵驰援铁岭。
于谦一阵气苦,以鼎军的实力,如果真要攻下铁岭,只怕早在十几日前就一战而下了,放到今天都不攻,摆明了就是围点打缓,可是他不得不上当,难不成不听皇帝命令,抗命不援铁岭?
果不出于谦所料,虽然千叮咛万嘱咐要李尔良小心,但是李尔良与他手下五千骑兵最终还是遭遇上了鼎军骑兵队的埋伏,在开战前,李尔良还结阵为守了,但是鼎军又玩起了放火的把戏,几百个燃烧瓶砸到阵中,一片火海,朝廷军自然大乱,这时鼎军骑兵队分成四个分队冲入朝廷军的军营中,连砍带杀,朝廷军一战损失了近三千人,只有两千吓破了胆的人逃回到了铁岭。
援军来了,铁岭镇抚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城围未解,他又向于谦喊要救兵。又吃一记败仗的于谦当然不想派援军了,罗玉鹏又把状告到朝廷,于谦也上书辩解,朝廷上又吵成一片。
景泰帝还是不想罢了于谦,他算是看明白了,不是于尚书不能打,而是明军太熊,出城就是死,所以他听信了于谦的战略:主守,练兵而后战。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想,其中内阁首辅陈循和次辅高谷、商辂、江渊等人一致认为于谦督师辽东不力,应急召回朝另委贤能。
在问及谁可派时,这些辅臣就哑口无言了,现在督师辽东已经成了一个超级大黑锅,估计除了于谦之外,也没人愿意背。
就这样,于谦坐稳了督师的位子,不过他的人望却是大降,不复去年京师保卫战之胜时,而弹劾他的奏章还是不停地传入,这简直就成了朝廷言官们的一种时尚。
不过这些人骂于谦,不是出于什么公义,而是为了私利。简单的来说,这就是政治投机:于谦是上皇的敌人,骂了于谦,日后如果上皇归位,他们就可籍此获得上皇的信任,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所以,在短短的十几日的时间内,六部六科和两京十三道的御使就交相上书弹劾,把于谦说得一文不值。总之,朝廷上山雨欲来风满楼,怎一个乱字了得。
刚开始的时候,于谦还据理力争,被骂得多了也就不在乎。不过,当他准备埋头练兵备战之时,一个人专程来找到他,劈头就说:“恩师,大祸将至矣!”
“何出此言?”来人是于谦的门生,陈逢。
“恩师本有社稷功,天下多有忌者;今屡败,弹劾日众,皇上久必为厌,到时身败名裂矣,唯今只有急流勇退明哲保身方为上策。”
“国家养士为用,为臣者岂可因祸福而避趋之?”于谦很生气,他没想自己看好的门生也会这样趋名赴利。
“此书乃杨公所投,恩师过目,即知矣。”陈逢拿出一封没有具名的书信,又手递了上来。于谦打开一看,就知是杨洪的手迹,大怒将其掷之于地,道:“我等为朝廷之臣,岂可与贼交?”
“恩师且息怒,学生并非与贼相交,此书是其直投于舍下。其知恩师性直,故不敢直发书于恩师,所以请学生代言。”
“此不忠不义之徒,吾耻与之交。”
“敢问恩师,何为忠何为义?学生知忠于圣上是忠,忠于上皇亦是忠,保民保社稷才是大忠大义。今恩师率军与上皇相战,此本非忠臣所当为;兵连祸结累及百姓,更非忠义之臣所当为。如恩师不思悔悟,一力主战,辽东战事连连以致生灵涂炭,军民不敢怨及上皇,只怨恩师。民怨沸腾,恩师纵毕此全功,亦为罪臣。上皇知恩师有社稷功,不忍见恩师身败名裂,故屡攻沈阳而不入,以保全恩师之名也。今急流勇退,方为良策。”
“为师何尝不知此理,只怕为师一退,辽东尽入上皇之手,军势更壮,到时上皇与皇上争位,则战祸更重。”
“恩师退与不退,上皇都要与皇上争位。日后无论鹿死谁手,恩师都要身败名裂!”
于谦痛苦地闭上双眼,如果对方是一般的藩王,他大可以把这场战争当成是镇压一场叛乱。可对方偏偏是上皇,这不能算是叛乱。身为臣子,带兵去打上皇,这与犯上作乱无异,名声不可能好。再加上很多人会因为这场战争而丧命,那些孤儿寡母不会埋怨上皇,只会埋怨带兵去攻打上皇的人。所以说,这场战争不管是输还是赢,他都会输得一塌糊涂,甚至会把大半生所累积下来所有功名全部败光。
“报!”于谦犹豫不决之际,一个小兵冲了进来。
“何事?”
“铁岭失陷!守军皆降于上皇,上皇现已领兵北上直抵开原,开原告急!”
“恩师毕生之功名,将毁于一旦!再不早做决断,大祸不远矣!”陈逢跪泣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