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没回营地?”
丁甲乙拿着皮鞭翻开另一页花名册，其上勾勾画画添加了许多备注，他看了一眼花名册，斜着眼睛望着庄青两兄弟。
一行官丁有二十伍，棚房罪民有二十组。丁甲乙这一伍看守的正是庄青这一组人。
丁甲乙是伍长，以前清点人数从来不是他亲力亲为，而是他手下的四个寻常官丁逐一轮换。这是他三个月以来，首次拿着花名册，在十三号棚房清查人头数。
“昨日五色石数目不够……”
“啪！”
庄青刚待解释一二，丁甲乙手上的鞭子便已经挥了过来，所取部位乃是庄青的脸颊。
庄青看着鞭子砸来，来不及躲避，脸上已是挨了一鞭，整个身子立时从席上跌飞而起，滚落到旁边。
“三儿……”
庄重轻呼一声，趋近将庄青扶持起来，却见庄青脸上已是乌了一片，自颊角到唇边，被丁甲乙砸出了一道入肉半寸的鞭痕。
“不要解释，回答是和不是！”
“是！”
庄青疼的嘴角都在哆嗦，咝咝发声呼气。庄重窥得心疼不已，他将指尖陷入掌心里，没有去看丁甲乙，怕忍不住暴戾的性子，一拳打将过去。
丁甲乙冷哼一声，道：“来了一个月了，还不懂得规矩，下次我问什么，再顾左右而言它，我便直接将你们抽死，拿去喂了狗儿，听到没有？”
“听到了。”
庄重没有说话，庄青的嘴角仍疼的在颤抖，他躺在庄重怀里，嘶哑咧嘴应了一声，眼睛眯成一条狭缝，内里尽是冷芒。
后卫官丁都是衍气中成境的衍气者，能从气海借力一千斤，随便几鞭便能打死一个罪民。往往打出第一鞭之后，第二鞭便会随之而来。
庄青盯着丁甲乙的手部动作，拳头握成拳，腿股和腰肢的肌肉绷直，做出蓄力待发的姿态，脑内存着一个念想。
“这驴日的丁甲乙如果再砸一鞭过来，我便上前给他一记老拳，与其被他活活打死，还不如和这贼杀的拼了，最好是能一拳生生打爆他的头。”
好在丁甲乙没有再抽第二鞭，他左窥右看了会，见庄青两兄弟的席位旁没人，问道：“林老四七人呢？”
庄重瓮声瓮气道：“我们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在洞里！”
罪民深入矿道，不能辨时辰，过了酉时便不能再回营地，一晚不回乃是常事。官丁查房，一为统计每日死亡人数，二为及时处理尸体。
丁甲乙听信了庄重的瞎扯，在花名册上面比比划划了一阵，便回了门口。
众伍长查了十三号棚房的人头数，已确定死亡人数三人，不确定死亡人数十七人。
“棚房内现在还有二百十一人，空缺还有八十九人。”
徐开拿着花名册翻了翻，问身边的亲卫道：“卫都大人分给十三号棚的是多少人？”
那亲卫躬身答道：“头儿，是一百三十号人。”
徐开咧嘴一笑道：“那这棚房内又要热闹了。来来来……”他双手合什，拍打了几下手掌，将众人唤近，道：“老规矩，你们二十个伍长，把你们管辖的那一组的人头数凑满，其他的新人先待定着。”
庄青这一组分到的是二十个新罪民，多是少年郎，安排给他们的席位，就是先前庄青这一组中已经死去的人的席位。而其他多出来的几十号人，便只能相互挤成一堆。
“你们这些新来的奴儿，跟着庄家兄弟明天进洞挖五行石。”
丁甲乙拿着花名册，将这二十人归纳到庄青这一组，对着各自寻了席位躺下的新人，指了指庄青两兄弟。
新人们点头应是，目光纷纷朝庄家兄弟身上望来。
后卫官丁们分完人，离开之际，徐开似笑非笑的看了那群新犯人一眼，道：“等会我们走了以后，你们每个组的组员要好生招待你们的新同仁。而那些暂时还没有分配入组的奴儿们……”
他语气顿了一顿，做出一副无可奈何摸样道：“很抱歉，十三号棚房暂时已经满编制。哦……我忘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如果没入编制，你们将是无比幸运的一群人，因为你们无需要入矿道干活。不过……”
徐开语气转沉，继续道：“我还有一个坏消息，你们如果没能入组，便不能挖取五色石换口粮，等待你们的将是逐渐加深的饥饿和死亡，怎么办呢？”
徐开环视一圈，阴阴一笑道：“杀了别人，你就能入组了。趁着别人熟睡之后，最好动手，祝你们好运。”
后卫官丁们离开了之后，棚房内先是安静了少许，随着一个声音的响起又喧哗吵闹起来。
“欢迎你们来到十三号大棚房，新人们，在这里，你们将生不如死。”
“哈哈……”
新人们和老人们相互不明底细，在窥着动静，暗里提防，这个声音带起了一片喧哗声响后，新老罪民开始试探着相互询问。
“大兄弟，你们这是打哪来的啊？犯的是什么罪啊？”
“大哥，我跟你说，我是冤枉的，我是屠夫，不是流寇……”
“……”
分到庄青两兄弟这一组的新人，听到四周的窃窃私语声，也按捺不住求知的欲望。靠着庄青席位的一人，轻唤了几声，道：“兄弟……兄弟……这溟山矿脉是怎么挖石头的？”
庄青仰躺着，脸颊疼的厉害，他已是又运起变异了的气海气流往伤处涌去。
“不要多问，明天就知道了。现在早点休息，明天早起，和我们进矿道去挖石头，出来换口粮。”
说着，便再不理旁人，闭目养神。
……
……
卯时，庄青醒了过来。
他昨天晚上睡得极晚，趁着棚房内没了动静之后，修炼了两次大周天淬体方才闭眼。
气海内的第三条漩涡轨道又是长了许多。
天已亮了，棚房内虽然阴暗潮湿，却不像入夜了一般，目不能辨丈远之物。
庄青将庄重唤醒，两兄弟衣衫褴褛，也不需要多加整顿。
棚房内的罪民都在准备起身，声响不断。昨夜新来的罪民初来乍到，除了少数人能睡得安然，其他人均是睁着一双眼睛挨到了天光亮。
“哎呀，昨天晚上棚房内没光，没有看清，今儿早上才发现，这次来的新人里，居然有这么多兔儿爷。”
“哈哈，大家伙要享福了。”
爱好菊花道的老罪民，一双双眼睛盯着新来的罪民们左窥右望，见猎心喜，有些人便忍不住了，上前摸了一把小脸。
“这是干嘛？”
那被摸了脸儿的少年郎，又惊又恐，忙不迭的向后退去。
“啧啧啧，你瞧着这小心肝儿多可人，我今天上午都快要被你撩拨得不想进洞去挖五色石了。”
棚房内人多，现在足有三百多号人，严重满员，随着棚房内的人起身后，到处都是各种动静。
庄青现在才看清，后卫官丁分到他们这一组的二十个新人，其中十三人是少年郎，五人是青年，二人是中年。
这些人多数一晚没睡，眼内泛着血丝，见庄青兄弟起身后，都凑近过来。
“大兄弟，昨日官丁让我们今天跟着你们走，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一时间七嘴八舌的，庄重不耐的道：“都准备起身，莫多问，跟我走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