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海水在楚飞失去知觉后便逐渐重归平静。
冻海很深,他仿佛要永无止境的沉坠下去。
随着越沉越深,恐怖的水压开始显现,无处不在的巨大压力恐怕未等楚飞沉至海底便会将之彻底摧毁。
静静别在楚飞腰后的黑刀突然轻颤了一下,继而一股漆黑之气自刀体弥漫而出,瞬间将楚飞覆盖,将海水带来的恐怖压力尽数化去。
冻海底,一方数百丈之巨的冰块静静陈列在那里,无人知晓海底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冰块,仿佛亘古有之。
冰块之中,迷蒙的紫光忽隐忽现,一只腹生四爪、长逾百丈的紫色巨蟒被冰封其中,在这怪物身旁,一个灰衣老者低首垂眉,静静悬立在冰块中,仿佛已睡去千年。
一直闭目的紫色巨蟒忽然于冰块中睁开双眼,幽暗的双瞳闪烁出两道慑人的紫光,凝聚向不断下落的楚飞。
随着楚飞不断坠落,一直注视着他的巨蟒突然开口:“这就是我们要等的人?”
“是他。”低首垂眉的灰衣老者不知何时醒来,缓慢而又坚定的说道。
“我们等待千年,只为他的出现?”巨蟒似乎有些恼怒的说道。
“至阳之体,就是他。”
“我呸!”巨蟒猛的啐了一口,骂骂咧咧说道:“他娘的,在这儿枯守了千年,终于等到了,我靠靠靠!!!”巨蟒由骂骂咧咧转为了无比激动,随着激动,蟒躯一震,数百丈的冰块寸寸碎裂。
灰衣老者似是早已熟悉巨蟒性情,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将目光盯向楚飞腰间的黝黑长刀。
黑刀依旧在喷薄着浓郁无比的黑气,将楚飞护在黑气之中。
“是它!”老者的瞳孔急剧收缩,声音中多出一丝惊讶之色。
“这把刀很邪门儿。”巨蟒也收敛了自己的暴躁脾气,语气显得无比凝重。
“它明明已断,不该出现在这里。”老者心下疑惑,不禁陷入沉思之中。
紫色巨蟒虽知黑刀不凡,但它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在老者沉思之际,它打起了黑刀的主意。
一道紫光拢向黑刀,巨蟒想将黑刀拿来看个究竟,然而一道黑气自刀尖迸发,瞬间击散来袭的紫光。紫光溃散,黑气气势丝毫不减,直取巨蟒眉心。
海水因黑气的急速而破开一个中空的水洞,巨蟒紫色巨眸中满是惊骇之色,匆忙中张口吐出一道赤紫天雷,将来袭的黑气劈散。
“别动它!”老者被声响拉出沉思,急忙制止巨蟒,不让它再挑衅黑刀。
嗡!
漫天黑气自黑刀中轰然涌现,将大片海域染成了墨色,一股宛若洪荒凶兽的蛮横气息铺天盖地,将老者与巨蟒惊的返身躲开数里之遥,总算未被黑气遮盖。
巨蟒此时才知后怕,方才如果黑刀照此威势给它来上一下,恐怕自己早已化为飞灰了。
……
距离冻海不知多少万里之外,一座通天大山静静伫立在天地之间,幽幽黑气缭绕山体,将原本就寂静到极致的山体衬托的越发寂静,寂静的令人心慌。
山名为魔山,是世人眼中的生命禁区。
魔山深处,有一方血池,血池中央有一悬空巨石,呈猩红之色,巨石中央,一把黑剑静静插在那里,丝丝黑气自血池中溢出,无声滋养着猩红巨石上的那把黑剑。
血池旁,一个黑衣老者面对黑剑盘膝于地,微闭双眼,似在闭目养神,在他身后,一片石崖遮挡天光,映出大片阴影。
咔嚓~
令人心慌的寂静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异响,黑衣老者豁然睁开双眼,他看到了血池上方的猩红巨石在龟裂,不知插在上面多少岁月的黑剑在欢快的轻鸣。此刻,他的身躯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他知道,噬月有感,魔山搜寻多年而不可得的魔刀邪风终于出世了。
当红石碎尽、黑剑噬月安静之后,黑衣老者身后的阴影中,不知何时出现一道俏丽的身影。
“老头儿,你说过,噬月有感之日,便是我入世之时,不知你可还记得?”一抹惊艳的紫色自阴影中走出,稍显俏皮的声音回荡在老者耳畔。
“叫师父!”老者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哼,臭老头儿!”一袭紫衣裹身的可人少女甩了甩可爱的紫发,咬着洁白的牙齿,不小心露出了两枚闪烁着惑人光泽的小虎牙,倔强的说道。
老者转头,看着自阴影中走出的少女,摇了摇头,严肃说道:“你大师兄就要出关了,魔刀邪风对我魔域的重要性你也知道,稍后与你大师兄一同下山,将邪风寻回。”
当听到邪风之名,原本还欲倔强还口的少女立时严肃起来,然后她向着悬空的噬月黑剑望去,随着长长睫毛下的水灵眼眸投射过来的目光,噬月黑剑轻鸣一声,自血池上空消失,瞬间出现在少女面前,泛着黝黑光泽的剑身轻轻婆娑着少女粉软弹嫩的脸颊。
原本肃容的少女在黑剑的婆娑下,再难保持肃容,咯咯笑道:“呵呵,好痒,噬月,别闹。”葱茏玉指轻弹剑锋,噬月黑剑终于再归静止,然后再次消失,不知隐藏在了少女身上何处。
“若邪风已经认主,务必将邪风之主一并带至魔山。”老者看着噬月魔剑与爱徒的亲昵之态,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最后叮咛了一句,然后闭上双眼,任凭少女离去。
……
噬月魔剑发生异动的同一时刻,瀚海大陆六大王城之一的铁剑城中,独孤世家现任家主独孤傲望着眼前嗡鸣不止的追星神剑眉头紧锁,神色复杂的自语道:“魔物出世,天将乱矣。”
同一时刻,神战王城的神战宗宗主、燕城的燕门门主皆自宗中神器身上感应到了令他们不安的气息。
……
雪月看着飞向远空的老爹,心中震动,她从未见老爹如此庄重过!
她素来都是个极懂事儿的孩子,但今天却一反常态,她没有听从老爹的叮嘱,而是转身自屋中拿出一柄薄剑,然后披上平时常披的狼毫大氅,出门,朝着楚天离去的方向追去。
雪地上,雪白的狼毫大氅裹着稍显孱弱的曼妙身躯、拖着如瀑青丝,渐渐模糊在远方。
离黑屋不远的一处院落中,男孩儿沃勒葛趋看着逐渐出离视线的俏丽身姿,下意识的说道:“爹,今天雪月姐姐带着‘秋水’出去了。”
正在屋中整理兽皮的沃勒蛮诧异的停下手中的活计,他很清楚,雪月极少用‘秋水’,也极少远离村落,如今她带着‘秋水’远离村落,肯定有事情发生。
一念至此,壮硕的大汉背起手边的铁枪,朝向儿子指点的方向快步奔去。
如幽灵般模糊的白色身影在冰冷的雪原上如风般飘向远方,一片晶莹的雪花挂在了雪月的眉梢上。
下雪了。
这一下,不知又要持续多久。
高天之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静静悬在那里,无声对峙着。
“没想到当年叱咤瀚海的化神榜第一高手竟在这冰天雪地中一躲便是十八年,你可真有本事!”半空中,黑色身影率先开口,一双深邃的眼眸紧盯着气势强盛至极的的伟岸男子,神色冷峻的说道。
楚天眯着眼睛,盯着人影身上的古怪衣衫,当他看到衣衫袖角处印着的古怪字符时,双眼不自禁的眯的更加厉害起来。
“你很强,冲关失败竟能活下来,甚至还因此窥得一丝大秘,但你既然知晓此秘,便不该再在这尘世停留,随我走。”黑色身影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语气却是不容质疑。
“我若不愿随你离去呢?”楚天依旧凝视着古怪衣衫袖脚处的古怪字符,微微摇头说道。
“你该知道,这个字符代表的意义。”黑衣身影听出了楚天话中的拒绝之意,不禁有些意外,微微摆动衣袖说道。
“圣城,我自然知道。”楚天收回视线,不再凝视那个古怪字符,他仰头看着漫天飘洒而下的雪花,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一入圣城,便很难再出来。”
“以你目前的境界及资质来看,想再出来,不会很难。”黑色身影依旧语言冰冷,平素少言寡语的他,今日之所以肯耐心解说,是因为那座城中的老辈们很看重楚天,能被那些老辈们看重的人,定非池中之物。
楚天皱了皱眉,他很清楚对面之人身后的势力代表着什么,既然已经寻到了自己,那么今日,除了随其离开,再无它法。
楚天回头看了一眼远处不知何时站立在冰雪中的白色身影,眼中闪过一抹疼惜之色,然后双眉骤然一紧,终于下定决心,他面对黑衣身影说道:“让她相信,我今天死了。”
黑影微微一怔,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右手抬起,对着楚天隔空一掌轰去。
铺天盖地的恐怖手印,夹带风雷之势拍中躲闪不及的楚天。
轰!
一声巨响,雪月耳中轰鸣,她睁大满是惊恐的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只是一掌,平素如神的老爹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爹死了……”她怔怔的看着半空,只觉脑中轰鸣声响不断,一幅幅画面自脑海深处浮现,儿时为自己驱除寒疾、平素疼爱自己的老爹,就这么去了。
啪~
薄剑自手中滑落,摔在雪地上,溅起数朵雪花,剑柄上闪动如水光泽的“秋水”二字在这一刻显得无比黯淡。
噗~
鲜红的血水如箭般自喉间涌出,雪月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方才,自己还有两个至亲,现在,只剩一个了。
紧随秋水落地,雪地上孤独的少女也失去了最后一丝知觉,卷曲着身子,倒落在地。
人去人昏宝剑落,然风雪无知无觉,依旧在不知疲倦的飘飘洒洒,不多时,孤独无助的少女身上便落了薄薄的一层银白。
沃勒蛮看着雪地上卷曲躺着的少女,看着薄薄雪层中隐隐的触目红色,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