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漠,神州极西处的一块大沙漠。因此处环境恶劣,常受沙暴肆虐,白昼如夜,顾当地土人称之为夜漠,取黑暗沙漠之意。
夜漠西部边缘有南北延伸的一座高山,名为天青山。这天青山从沙漠上突兀而起,高近千丈,截断东西。由于地域遥远,神州朝廷的影响力来到这天青山下已经几近于无。天青山东麓在前些年本还设有城镇,但近些年神州西北的蛮族沿着天青山东面下来一路劫掠,与当地驻守的官军连番战斗下来,那些城镇早已经破败不堪。前一阵子夜漠那一边传来消息,说是中原发生了内乱。镇子上的原住民当然不会去关心这些问题,但是随着官兵陆续的从天青山一带退出,这些土人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夜漠西面天青山一带,多种植水稻。按照近些年的惯例,每当水稻成熟之时,那北面的蛮族就会派兵过来抢掠,前些年还好,有官军一直和那些蛮子扛着,每年虽说这一带要死一些人,然后到最后总还是会被抢去些谷物,但是那些没有被抢的水稻也还是堪堪够当地人每家一年的口粮。但是前段时间官军陆续撤出,没有了武力的保证,这眼看着即将成熟的水稻,便要成了北蛮的囊中之物,这天青山东麓的百姓无不是焦虑不已,整日的长吁短叹,求神拜服,但就是没有人能拿出个主意。
生计问题是那些大人们的事,对于小孩子们来说那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考虑的范围,该玩还是照玩。
这儿是天青镇,天青山北面的第一个大镇。虽说是大镇,因为首当其冲,这些年战乱频繁,倒比其余镇子破败得多。镇子上到处可见破损和倾颓的房屋,残砖破瓦杂乱的铺在界面上,有那些杂草从街面破败的石板下伸出头来,在狂风中乱舞,恣意的招摇着镇子的荒凉,如果不是那隔着很久从街头上走过的一两个眉头深锁的镇民,这儿倒更像是一处死镇。
镇子的东面有数十株巨大的梧桐树,时值秋季,梧桐树叶开始慢慢的变黄,毫无生气的粘在枝头上。梧桐树后是一片起伏的高岗,上面一座破败的哨所在秋日里孤独的矗立着,有一展军旗从哨所破败的土墙里斜斜的伸出。残破的军旗同样毫无生气,如一条死鱼般张在那些接受着夕阳的晕染。夕阳挂在天边,光线从那边射过来,透过军旗上一个大大的洞口,在这边土地上斑斓出亮堂堂的金光。
哨所已经毁弃了多时,甚至在官军还没有撤走前那里就已经没有人。因为每一次北蛮南来都是从哨所前面的垭口过来,北蛮的骑兵一旦冲过来,一番践踏,一番轮射,在哨所那里的士兵总是会第一批牺牲。久而久之,驻扎在天青镇上的官军就再也没有人去那个哨所了。一方面是因为驻扎在那里的士兵确实容易牺牲,另一方面官军的指挥也觉得没有必要驻扎,那些北蛮每一年几乎都是同一个时候进犯,只需要在那个时节多派出些斥候,北蛮的动向便也能够掌握了。
哨所的后面山坡下是一片乱葬岗,而在乱葬岗边一条宽阔的土路延伸过来,上到高岗的哨所旁边。
后面的这片乱葬岗一方面是这镇子上的人的归葬之地,另一方面,战争时节,那些死去的官军和蛮子尸体也被胡乱的埋在这里,久而久之,这一片土地上埋葬的人越来越多,再加上放眼望去满坟地长满了数米高的杂草,这地儿倒显得十分的荒凉。还好这时候,夕阳虽然西斜,但这片坟地刚好在向阳这面,倒还不显得阴深。
山里的人总是有很多忌讳,对鬼怪之内的事情更是心存敬畏。这乱葬岗所葬之人多死于兵灾,断肢残躯再说难免,天青镇上的老人多次谈到乱葬岗内集聚的戾气太重,不保哪一天便会有尸变发生,告诫镇子里的镇民们除了过年拜祭祖先外没事少去那乱葬岗。镇子里的镇民见几个孰有威望见识的长者都那样说了,没人不心中惴惴,久而久之,对那乱葬岗畏惧之情更甚,慢慢的便连过年的时候也不去了。这数年下来,那乱葬岗内少有烟火升起,杂草树木更是疯长,渐渐的竟然成了一片草海。
许久没有让人出没的乱葬岗今日却有不少人,不过这些人却都是不到十岁的孩子。对于这些孩子来说,北蛮他们不用去想,而镇上的传闻他们也根本没听进耳里,对于他们来说,玩耍才是天底下最大的事情。
镇上已经玩得厌了,加之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里父母们对他们也很少管教,一众孩子像脱了缰顺的野马样好不自在,这日午后十多个孩子约到了一处玩耍,不知怎么的耍到高兴处就有人提议去镇子岗子后面的坟场耍。其中有几个小孩平日里听父母的话,还有些顾忌,但禁不住其余孩子的撺掇,心下又怕自己要是不去怕在这一众小孩子中落了面子,便扭扭捏捏的答应了。
这大中午一进入坟场,小孩儿们玩得兴起,那原本心下有些顾忌的孩子也放下了担心,玩得是不亦乐乎。
小孩子们的身影不断在那些草丛中穿插来回,有那胆儿大的小孩更是骑在那不起眼的坟包上,哈哈大笑的指指点点,他手中的小手不经意的向某个方向一直,那站在坟堆下草丛里气喘吁吁的小孩们,便会一窝蜂的向草深处乱窜,不多时便铁定在那处草丛里揪出来一两个玩伴,那些被揪出来的人总是会对着站在坟头上的小孩一顿嘀咕。只是那小孩浑不顾我,仍然是指指点点,站在坟头上好不得意。
“不玩了,不玩了,没意思!”一个大约年龄接近十岁的小孩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坟头上的小孩接着说道:“沈小青,你能不能别站在上面?”
站在上面的小孩年龄更小,不过六、七岁模样,这时候听见下面的“大个子”说话,心中不痛快,嘴上马上嚷嚷回去:“大老虎,我都说了,别叫我沈小青了,小青,小青,咋听起来像个女人的名字!”
“你都喊我大老虎,我为什么不能喊你小青。”何虎仰头看着上面的沈青。
沈青一屁股坐到了坟包上,一双小腿在坟头上一荡一荡的。
“给你说了那像是女人的名字!”沈青回道。
何虎道:“女人又怎么了?”
沈青年龄还小,倒是分不清女人和男人的区别,只是常常听镇子上的长辈说某某女的晚上被男人欺负了,在他的小心眼里就觉得女的肯定不好,自己长了“******”的,自己就觉得不能当女的。
“反正不许叫我小青。”沈青虎着他那张小脸说道。
“沈青!快下来我们一起耍嘛。”有几个小孩从草丛中钻了出来,走到沈青的面前。
“我不。。。。想。。。。动!”沈青慢吞吞的说道,“要是谁把我抬起走,我还考虑考虑。”
“去你的。”一个孩子突然在沈青小腿上拉了一把,然后转身就跑。沈青身体一个不稳,跌下了坟包,一屁股坐在地上,这地面上虽然杂草颇厚,这一下也摔得屁股颇为的疼痛。
“别跑!”小沈青吃了亏,也顾不得疼痛,转身爬起飞快的朝着远处的那小孩撵去。刚刚跑了几步,那小孩子已然钻进了草丛不见。
沈青有心不赶,后面的一群小孩子却不知道谁喊道:“沈小青,跑慢点,小心屁股。”有了这一个小孩喊,其余的几个小孩也大声的喊道:“沈小青,跑慢点,小心屁股。”沈青年龄虽小,也自觉落不下颜面,只得捂着屁股向前跑去,不一时也钻入了后面的草丛之中。
沈青钻入了草丛,原本站在坟前的小孩子也是一哄而散,跳进了草丛中。
这一番好找,当沈青终于逮到了戏弄自己的那小孩子后,夕阳已经落山,东方只剩下了几点鱼肚白,大片的黑云已经压倒,眼看天色马上就要黑了。
沈青对那小孩一顿胡乱的乱摸后,几个年长的孩子商量着准备回去了。
就这一会儿光景,夜色袭来,这天又暗下来了几分,虽然还不至于看不见路,但四周的景物隐隐约约,显得特别的模糊。傍晚的乱葬岗这时候颇为的安静,草木似乎被冻结住了,没有哪怕一丝的晃动。寒意开始袭来,孩子们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平日里听了不少鬼故事,这时候天色朦胧,气候寒冷,又处在乱葬场,刚才玩耍抛在脑后的害怕瞬间涌了上来,那几个胆子比较小的孩子,一声声怪叫发出,转身便向外面跑去。那几个还算镇定的孩子,被这一声声叫唤勾起了恐惧,蓦然只觉得这乱葬岗中似乎鬼怪横行,吓得一个个疯狂的向外跑去。
沈青还没有回过神来,一个个小伙伴已然拨开了草丛,跑得没有了影儿,沈青嘴上露出轻蔑的表情,一双脚向一处坟包上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