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塔下巨兽的吼声越来越大,而那座剑塔也抖动得越发的厉害了,剑塔周围巨大力量形成的漩涡越来越大,到最后一直接到天上低垂的乌云中,慢慢的那些乌云被漩涡之力生生的荡开。
电流慢慢的消失,晚霞再一次铺满了天空。伴随着电流的消失,漩涡之力也开始慢慢的变弱。原本附着在剑塔上旋转的铁流慢慢的“哗啦啦”一层层的掉了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剑塔下突然传出一声惊天巨吼,然后一股巨大的震动以剑塔为中心向四周波荡开去。沈、冯二人只见那座剑塔瞬间向地面快速倒下,伴随着轰鸣声一头巨兽闪电般冲出剑塔,飞到了空中。
巨兽冲出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一瞬间那座堪堪倒到地面的剑塔便被震得粉碎,那儿只剩下了满天铁屑乱飞。
长空晚霞里,一头巨兽对着落日一声狂吼,然后四蹄撒开,在空中开始欢快的奔跑了起来。如是过了大概一刻钟,巨兽突然转过头,向小山这边跑过来。
沈青、冯夜雪这时候才来得及仔细的看那头兽。
巨兽的前半部分背脊像牛,但它的身上却长着像马的鬃毛。巨兽的脸部像狮,却又长着两根恍如鹿角的东西。而原本埋在剑塔下的后半身上竟然长满了青麟,那些青麟许是受到了电流的袭击,有些地方微微焦黑。
巨兽其实也算不得特别的巨大,大抵相当于两匹骏马。奔跑着的巨兽两根顶角快速的颤动,背上的鬃毛迎风立起,四蹄翻飞间,空中出现一阵阵空气震荡,但是还没等那股震荡传开,兽蹄便已然离开,就像是湖面上的蜻蜓点水而过般快速。
夕阳在身后,兽兄踏空而来,一股狂风伴随着冲刺的身体,将天空分出一条无形的路。沈青、冯夜雪从地面看去,只觉得那家伙好不威风。
转瞬间,兽兄来到面前,一股狂风铺面而来,沈青慌忙闭上眼睛,耳里传来密密麻麻的树枝倒伏折断的声音。沈青刚觉得呼吸不畅,那股风突然戛然而止,瞬即就觉得自己脸上一片湿润。沈青慌忙睁开眼睛,才发现兽兄正张着大嘴伸出舌头在自己的脸上扫来扫去,一双兽眼里满是兴奋。
沈青拨开兽兄脑袋,笑骂道:“你这畜生,这就是你的见面礼不成?”
突然旁边娇笑声传来,沈青明白这是夜雪在笑话自己。
狠狠的丢给冯夜雪一个白眼,沈青没好气的拍着兽兄的脑袋说道:“你这兽兄,亏我这几年好酒好肉招待你,一出来便让我丢了面皮。”
兽兄哪里听沈青的话,一个劲的将脑袋向沈青怀里拱去。沈青无奈,只得用两只手将兽兄的耳朵提住,兽兄摆了摆头,脱离了沈青的的手,两眼水汪汪的盯着沈青。
“说正事呢。”沈青咳了咳嗽,道,“兽兄今后要去哪里?可愿意和我一同回‘隐剑山’?”
兽兄脑袋微微偏着,脸上的兽纹被挤在了一起,眼睛里面的神色有些恍惚,似乎在回想着什么。良久,眼神复又清明,对着沈青摇了摇自己的大脑袋。
沈青诧异道:“你要离开?”
“这兽兄被那剑塔压着也不知道多少年,怕是当年它熟识的人早已经不在这世间了,它这又是到哪里去?”心中想归想,沈青还是迟疑的问道:“兽兄,你可是想去找当年你的主人?”
兽兄缓缓的点了点头,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四蹄扬起,踏空而去。
“兽兄它这是干什么?”沈青吃了一鼻子灰,疑惑的说道。
冯夜雪看着沈青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是不知。
那兽兄在倒塌的剑塔大堆的铁屑中翻找着,不一时似乎有所获,口中发出一声兽叫,嘴上叼着一物跑了过来。
当那黑漆漆的东西被摔在沈青面前地下,直直的插入了地面坚硬的石头里,沈青才反应过来那东西竟然是原本剑塔顶端那块黑铁疙瘩。
黑铁疙瘩颇为的丑陋,一端略尖,看起来有点长剑的模样。只是本应该是剑刃的一边却委实来得太厚了一些,倒和剑脊一端几无二致,再加上剑刃根本没有开锋,这块黝黑暗哑无光的东西倒更像是一块黑铁尺。
沈青诧异的看着兽兄,说道:“你是打算将这东西送给我?”
心里却是腹诽想道:“看这卖相,和废铁倒没什么两样,这兽兄倒是好生奸猾,要送我见面大礼竟然直接这样敷衍了事,倒对不起我这几年给的酒水了。”
兽兄似乎并没有看出沈青略带些鄙夷的目光,神色凝重的重重点了点头。
沈青恍惚间觉得兽兄的表情竟然蕴含着有种叫严肃的东西,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想道:“难不成这东西真是什么宝贝不成?”
手掌向插在地面上的铁尺握去,略一用劲,那曾想那铁尺竟然纹风不动。
“果然有古怪!”
沈青手上缓缓加力,到最后脸孔都胀成了猪肝色,可是那铁尺就像是焊进了石头里,任沈青如何用力,就是不动分毫。
这时候冯夜雪站在一边正温柔的笑望着他,而兽兄脸上也慢慢浮现出了鄙视的神情。
这半天下来,沈青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被鄙视了,只觉得面上无光,心下想道再这样下去,自己以后在夜雪眼中威武的形象必定荡然无存。
为了挽救自己的面皮,沈青决定拿出些真本事。
心里慢慢的吟诵法诀,“云流气”快速的在身体里面运行了两个周天。
沈青沉腰坐马,大喝了一声,一股白色的道气瞬间布满双手,沈青只觉得手上似乎充满了千斤力量,必须要发泄出去。
一双手掌握在黑铁尺上,沈青深呼一口气,手上力量瞬间涌出,那黑铁尺终于有了反应,被慢慢的从石头里面拔了出来。
“呼,好沉重的尺子!”这时候黑尺脱离了石头,重量完全承受在了沈青的手上,只感觉一股重量压得手腕酸痛,沈青不自禁的将手沉了一沉。
“很重么?”冯夜雪一直在看着沈青的动作,出声问道。
沈青抱怨道:“这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劳什子东西形成的,竟然重得出奇,怕不下一百斤呢?”
沈青现在毕竟境界低微,如果不运行道气,这一百斤的东西以他目前的身体,还真不一定弄得走。想道这东西如果用来作为武器,沈青就是一阵眼绿,如此重量的武器怕是要御动都是一件难事,更不提让它满天乱飞,远空制敌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兽兄要如此郑重,但想来好歹是有几分特异的,不过目前似乎还用不上,而想到每次如果带上这东西,那必然是一个累赘,沈青倒觉得有些坑人了。
这时候太阳已经下山,霞光已然尽褪,天空只剩下一片片灰扑扑有如田垄的云块。
沈青、冯夜雪、兽兄两人一兽站在山坡上,前面掩映的树枝间刚好露出一大片缺口,从这缺口向下望去,正是那片荒原。此时的荒原到处都是四散飘着的铁屑,看起来就像是一片黑土地。
两人一兽站在山坡良久,慢慢的变成了三团模糊的黑影。看看天色就要黑了,兽兄发了一通吼腾空而去,夜色荡漾中沈青的声音有些伤感,喊道:“兽兄,保重!”
远空暗影里初始尚闻有野兽嘶鸣,慢慢寂然无声。
“我们回去吧!”冯夜雪靠了上来,挨着沈青站着,轻轻的说道。
夜,寂寥,浓烈的血腥气味弥漫在空中,让人欲呕。
一个眉目如画的白衣少年麻木的走在黑暗的石阶上,在他的背上扛着的是一具尸体。微弱的星光打在脸上,少年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悲戚,只有漠然。额头有一缕发飘下,遮住了左眼,露出的右眼里有一抹红,在夜色中说不出的妖异。
少年将尸体扛到破碎的十方殿广场,那儿的尸体已经堆积得如山,尸山旁一道巨大的鸿沟一直向前延伸到黑暗中。
而沈青、冯夜雪二人此时便蹲在鸿沟旁,一个劲的呕吐。
到最后二人吐无可吐,坐在鸿沟旁脸色苍白的看着那个少年忙碌的身影。
冯夜雪在黑暗中的身子不停的颤抖,本来温柔宁静的脸上已经被悲伤代替,看着面前的少年,凄声说道:“哥哥,这。。。。。。是怎么回事?爹。。。。。。爹呢?”到最后少女已然哽咽,眼泪悄然流下。
沈青轻轻的将自己的肩头靠了过去,右手轻轻的抚摸少女的脑袋。不知道是夜晚天气太凉的原因,沈青慢慢开始咳嗽,而脸色也越发的苍白。
而白衣少年似乎永远也不知道疲惫般仍然在搬着尸体,面上那股木然让人没来由的心痛。冯夜雪哭得有些累了,靠着沈青的肩头睡了过去,不过微微皱起的眉头,想来在梦中也不开心。咳嗽声荡漾在山头,带着些沉闷和压抑。
下半夜的时候,那些尸体已经全部被白衣少年聚在了一起,想来也有些累了,靠在地上歇了会,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火折子,丢在了尸山上。
熊熊燃烧的火焰照红了半天边。
冯夜雪被火光给闪醒,在沈青微微的搀扶下来到了火堆旁。
沈青和冯夜雪向地面拜了下去,而冯玉仍然是直直的站着。通红的火光下可以看出他的脸上有一抹诡异的嫣红,眼神直直的看着火光,那里面有着最深的黑暗。
朝阳红了山头,整个广场上只剩下一地白灰随着早上的清风起舞。远处被毁坏的十方殿看起来格外的苍凉,一头盘旋的苍鹰尖鸣而下落在残破的墙砖上睁着黑洞洞的双眼四下张望。
广场上两跪一立的身影任然保持着昨晚的姿势,朝露爬上了衣衫,将带灰的白袍略略湿了。
偌大的广场上安静得可怕,直到一声重物坠地声音才将寂寞打破。
“哥哥!”冯夜雪睁着通红而微肿的眼睛向冯玉跑去。
冯玉直直的躺在广场上,白袍沾灰,脸色惨白,双眼紧闭,却是已经昏迷。
“我们必须马上下山。”沈青探着冯玉额头,知道少年是病了。
冯夜雪转过头看着沈青,目光有些呆滞,到最后似乎有些清醒才想起沈青说的话,微微的点了点头。
额头发丝沾了面颊,清晨朝露里冯夜雪脸色憔悴。
沈青微微一叹,背了冯玉,再绑了那把黑尺,招出飞剑向山下御去,身后冯夜雪祭出飞剑紧跟而去。
中午的时候云开雾散,“隐剑山”上飞来一头白色大鸟,在空中盘旋了数十个来回,然后急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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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里之外,一闹市之中,有一高墙围成的庭院,庭院东北角有一白楼高出周围的建筑。
白楼三楼之上有一蓝衣书生立于楼头,手握书卷,正眼观闹市景象。
在他的身后一个蓝衣人单脚跪地,脑袋深深地低垂。
蓝衣书生突然转过来,脸上笑容如沐春风。
“转告高供奉,这件事情他并没有做错。”书生脸上透露出一股淡然的傲气,说道,“另外既然做了就要做得具体一些!要么不杀,要么杀尽。
夏末的楼头本还有些炎热,但随着书生的一句话,瞬间便多了一股浓烈的寒气,跪地的白衣人额头慢慢的渗出几滴汗来。
“你去吧!”
急促的脚步声快速的下楼,书生再一次将眼睛放在了市井里。前方街角的转角处有一个布招若影若现,上书“布衣神相”,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街角的那一面懒洋洋的传出:“算命,算命,五十两纹银一挂,不准不要钱。”
书生的眼睛微微的眯起,脸上浮现出神秘莫测的笑意来,听着远方的卖挂声,喃喃说道:“世人皆知我爱剑,可是有谁知道那些所谓的神剑被我束之于高阁,终身也难得一观呢?”(一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