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空中翻滚起团团灰雾,雾气中裹着两男一女,皆着墨色大氅,全身上下散发阴森诡秘的气息,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里宛如冥府幽鬼。
男性两人皆面戴夜叉面具,女性以黑纱遮面,全部不以真面目示人。他们在声音传来时还不见踪影,而声音落下时已进入百丈之内,速度凌厉惊人,个个具有金丹以上修为。
云溪老人拉下面孔,阴沉沉地一眯眼睛,放出元婴期强大的神识,“来者何人?敢问老夫名号,胆子不小!”
四人收到元婴期的感应齐齐一惊,女性紧急停步,拦住三名男子,遥遥朝云溪老人抱了个拳,“原来是于前辈,晚辈眼拙,言语间有所冒犯,还请前辈海涵。”
云溪老人冷漠地哼了一声,“认得老夫,算你有些眼力,你等何人?来此作甚?”
“小女子唐柔,这是我两位师兄亢子阳和亢子阴,我们是前来寻人的。”女性侃侃作答。
“子阳……子阴?”云溪老人思忖了一下男性的名字,猛地眼放精光,“辰嵩门阴阳双柱!我看你们不是来找人,是来找死的!”
两名男性目光一变,霎时挡在女子身前呈联手之势,两人气息往复交流,满身阴气眨眼间收敛无踪,不仅阴气消失,竟好似连人的存在感都跟着消失了。
明明两个大活人站在眼前,却硬是感受不到,显然施展了某种防卫性的邪门灵术。灵术端得非同小可,仅仅是视觉和感觉分裂的剧烈矛盾感就令人脊背生寒。
“哈哈!”云溪老人一甩袖袍散出覆盖几十丈天空的磅礴灵力,“听说辰嵩门阴阳双柱联手可剿灭元婴修士,来得好!来得好!让老夫会会你们!”
左掌一吐一吞,某种无形大力电光石火间冲至二人身边,二人未等反应,巨力轰然炸开,赫然是阴阳破之阴震诀。
紧接着右掌再出,四根手指掐着个奇形怪状的法诀,四周景物骤然扭曲,两人身不由己被猛地拉扯到云溪老人身前。
“于前辈误会!”女子惊叫,眼见云溪老人已然动手,再叫道:“师兄小心困龙吞!”
困龙吞便是将人拉至身边这一手,乃云溪老人四大看家灵术之一,女子显然喊晚了,她也清楚说话速度比不过元婴高人掐诀之速,只能再高喊:“防备阴阳破和万雷噬日,于前辈手下留情!”
两人被拉到云溪老人身前的同时,云溪老人双掌再出,早已预备好的阳冲决双双奉上,两人应灵术闷哼一声,顿时爆体。
却是诡秘的一幕发生,不见漫天血雨和碎肉,而是败絮般紫黑色的烟云崩散了漫天,烟云如具生命般纠缠上云溪老人的身体,而两名男子的身体出现在原处,仿佛从没被困龙吞影响过。
“化血鬼雾,哈哈,原来是这个模样的,不错不错,居然兼具分身错影瞒骗神识之功效。”云溪老人毫不意外,在紫黑烟雾的包围下连连点头,“区区鬼雾之毒,奈何不了老夫护体灵力,你既知道我的万雷噬日,那就接下看看!”
话音未落,咔嚓一道惊雷无端端从晴空劈下,虽是夜晚,但也月色皎洁万里无云,这道雷来得万分诡异。云溪老人笑声不停,沐浴雷光之中,宛如雷神下凡,浑身疯狂迸射骇人的碧蓝电光,“有什么能剿灭元婴修士的本领赶紧用,不然此生再无机会了。”
无数惊雷盘绕掌中,凝聚成光芒遮天无法逼视的雷球,可想而知,若是施展出来,中招者必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两名男子的目光变得森寒无比,即便隔着面具也能感觉到他们表情严峻,万雷噬日乃云溪老人成名绝技,目前在整个福音南麓的传闻中,尚未有元婴中期之下的人物能在此灵术下保命存活,两人仅仅金丹圆满,面对此灵术可谓凶多吉少。
但能让云溪老人脱口喊出阴阳双柱的名号,两人也是响当当的角色,剿灭元婴修士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他们确实有惊人技艺足以令元婴修士心寒胆裂。两人默默对视,互相一点头,倏然远远分散,两人间拉起了一条漆黑如墨由雾气构成的链子,链子瞬间自行分裂,交织成浓雾巨网,每一网格中或有鬼面或有鬼手,透着说不出的邪门感觉,正是能够灭杀元婴修士的大神通。
“住手!”就在两方灵术皆已成形即将强强对撞的刹那,南方天空猛然又传高喝,一缕彩色遁光电射而来,霎时冲入战圈,“云溪前辈请听我一言,辰嵩门此番前来并非歹意!”
云溪老人手上电闪雷鸣形成强大火力网,惊人绝技就在出手的前夕,本不欲理会来者打算一起全收拾了,瞥了一眼对方容貌,忽然愕住,“嫣霞仙子!?老夫是看错了还是听错了!你竟为辰嵩门说话!”
岳升本老实巴交地被埋着,听着上方灵气乱溅隆隆作响,边听边猜战况自己给自己解闷,猛不丁听得嫣霞仙子名号,惊异地一张嘴,顿时吃了一嘴土。
今天什么日子?爆料的日子?元婴高人、辰嵩门、嫣霞仙子争先恐后粉墨登场,嘿喂狗,这是有惊天内幕的节奏啊!
但是,尼玛再惊天的内幕跟老子有个蛋关系!你们赶紧打完了赶紧滚蛋行吗!老子还埋着呢!这还没死就先亲身体验了经济适用坟啊!
等等,云溪前辈?云溪老人?莫非就是阴阳破的那位正主?还以为这辈子碰不到正主了,竟然就在头顶,还偷听了半天说话。多亏方才多个心眼藏起来了,不然还真就抽中阎王爷第三支上上签去凑一桌麻将了。
“前辈有所不知,魔生门暗中策动正道分裂,筹谋一年有余,如今正全面实施。辰嵩门素来与魔生门对立,此番不顾炎武宗而贸然深入福荫南麓腹地,实为遏制魔生门而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眼下阶段,辰嵩门乃是我们的战友!”嫣霞仙子道。
云溪老人双目怒瞪,“沈嫣霞!若非你父沈霆德高望重,老夫就要送你放屁二字!魔道就是魔道,再有借口也绝不可为友!你何来这等狗屁不通的理论!正道分裂又如何,正道早已名不副实,能被魔门策动,说明心中早已有魔,分裂了更好!免得人人虚情假意道貌岸然!”
“前辈,人心固然险恶,可全赖正道形成联盟,才压制着别有用心之徒使其纵有邪念也不敢轻举妄动,正道若然分裂,人人不再抑制心中邪念,福荫南麓将顿成杀场。就不说杀人夺宝,眼下传扬得沸沸扬扬的景宁宗线就要惹起宗门相残,前辈刚刚加入云昙宗,肯定清楚景宁宗线索的重要性。而福荫南麓成为修罗场的话,杀您徒儿之人也会永远找不到,你有生之年再也无法替徒儿报仇,请前辈三思啊。”嫣霞仙子道。
云溪老人双目厉光闪烁,半晌,收了灵术,淡淡道:“老夫没兴趣理会景宁宗,但是,老夫寿元确实所剩无几,十分想在有生之年寻到弑徒真凶,沈丫头,看在这点上,老夫今天饶他们狗命,但你别让老夫发现你是巧言欺骗,不然再怎么有沈霆撑腰,老夫也要灭杀你这勾结魔门之辈。”
两男子见云溪老人收掉灵术,自然也撤回灵术,转身飞回女子身边,两边重回泾渭之势。
“嫣霞儿绝无半句虚言,也希望前辈能为正道为苍生着想,在剿杀魔生门上出一份力,当然,仅是自厢的建议,前辈若不喜欢便罢了。”嫣霞儿道,“请问前辈,丹玄门惨绝人寰,连屋舍都被夷平,可是前辈的所为么?”
“老夫来时便是死城一座,不知是何人所为。”云溪老人道。
“是岳升!”汤诚总算找到了插嘴的机会,高声大叫,“他不怀好意潜伏进丹玄门,藏了好几个月,丹玄门千年来相安无事,他一出现就灭门,想都不用想,一定是他干的!对了,仙子还不知此人吧,我给您讲解……”
“我怎会不知道他,”嫣霞仙子打断汤诚,秀眉紧紧蹙到一起,“又是他,王浮澜……你怎会没杀掉他……”
那名叫唐柔的女子道:“沈小姐,丹玄门既然已毁,纪天云该是不会在此,我们不要打扰于前辈,去别处再查线索吧。”
嫣霞仙子点点头,刚要对云溪老人告辞,云溪老人道:“老夫不愿与魔道中人相对,老夫先走一步,你们自便吧。”
一甩衣襟,顿时消失在远空,汤诚想了想,慌忙也追着去了。
嫣霞仙子散出神识草草探了一圈狼藉的丹玄门,没有任何发现,与辰嵩门三人低声商议了几句,四人也联袂向东离去了。
这些粉墨角你来我往唱了小半个时辰的戏,岳升总算等到拨云见日之刻摆脱泥土的桎梏像僵尸似的从地底下爬出来,他的面容略显凝重,仰望天空满面都是思索。
前面听到的一切他都可以不在乎,什么云溪老人什么嫣霞仙子他全都可以不理会,但最后辰嵩门女子居然提到了纪天云,那可是亭湖公子的大名,乃是好友一头。
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他们所寻之人为亭湖公子,就算找自己都没这么意外。岳升直觉其中还有深一层内幕,既然眼下与亭湖公子交好,没有任何理由不通知他一声,之前约好所有事完毕后两人乌沟镇碰头,岳升想也不想催起遁光直奔小镇电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