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旬和亭湖公子一同不解,他们来时只看到有人离去,并不知是卢刚。岳升简单把过程说了,赵书奇还帮助强调了卢刚与南天六圣勾结并带回公孙隅一事。说完后亭湖公子冷然一笑,当场猜出了其中内幕。李旬蹙眉道:“原来有这样一层关系,他既然没能杀人灭口,日后免不得会为难你,你务必要小心。”
“我会的。”岳升走到严氏兄弟尸体前取走一个储物袋,然后一肩膀一个扛起沐雪千和洛枫,道:“储物袋我取走一个,余下的是你们的,诸位兄台,我就此告辞,山高水长,日后再见!”
“稍等,我把千圭一事告诉你,就一句话。”李旬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此事,不能不提,“白日里我听一位参加拍卖的宾客说,皓曦门在福荫境海中建木处得到了几支千圭,他们炼器门派估计不大用得上此物,你有暇之时可去皓曦门拜访,看他们肯否出售。若能做成买卖,马上就可换取剑典了。”
皓曦门?岳升心底叹了口气,早晚要去皓曦门,多个理由也好,点了点头,再次抱拳后,携着二人直奔内城出口。
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亭湖公子冷冷道:“辉武门在炎武宗内是亲近陆青川一系的,不知他是否知道此事。最好他是知道,最好他也跟此事有关,那我在四宗演武之时,就可以好好让他出丑了。”
“亭湖公子,其实我和老岳日前偷听到了十绝公子与魔门中人的密谈,他确实跟此事有关,但老岳说没凭没据说出去没人信,让我暂时不要告诉你。”赵书奇道。
“有此事?说来听听。”亭湖公子眉梢一挑。
赵书奇简简单单复述了当日情况。亭湖公子越听越冷笑,“如此甚好,老岳说得对,不急着昭告天下,我们几个知道就好,我要搜集线索,待四宗演武后,让他身败名裂!”
“听起来内幕还真多,正道怕是要有一场风波了。”李旬走到严氏兄弟身边拾起剩下的储物袋递给亭湖公子,“走吧,去我金满楼慢慢说。”
“对对,走走。这东西我没用,你自己留下。”亭湖公子一笑,甩开步子在前带路,又道:“李少东,你与老岳何时相识的?很大方啊,战利品都不要。”
“说来惭愧,刚认识不久。”李旬又把储物袋递给赵书奇,“岳兄为人慷慨,教导了我许多经商之道,我们谈得投机,便交结为友。到是我很好奇,公子如此高的身份,怎也是岳兄的朋友?”
“纯属巧合,我在福荫境气口和嫣霞儿打赌把他拉下了水,他帮我赢得了赌约,就这样认识了。”亭湖公子笑道,“我本是不轻易交朋友的,以为给他些回报就算了。后来发现他和老赵也认识,是在福荫境里偶遇的,偶然相遇就能结成朋友,还是跟这阴气森森怎么看都像邪派的家伙交友,那可不是容易事,证明他不是个以貌取人的家伙,我觉得这个人为人可以,后来谈天说地中发现他言谈举止也不讨厌,逐渐就认同了这个朋友。”
原来亭湖公子承认岳升为友也是经过思考的,并非随便的决定。
赵书奇也不要储物袋,推来推去还是在李旬手中,李旬谢过二人收下了储物袋,道:“听起来公子的择友标准不是特别苛刻,希望有朝一日,在下也能高攀。”
“别那么客气,不用有朝一日,我看今天就挺好。你肯为老岳出头,又要送老赵东西,我不交你这个朋友,传出去人家会说亭湖公子不会看人,我们现在起是朋友了。”亭湖公子笑道,当场交结了李旬。
李旬大喜过望,这就意味着下一次拍卖会很可能多一位大客户,但他交朋友可不是贪图人家钱财,以心交心才是正途,赶紧施礼相谢,“谢公子抬爱,在下年纪最轻,在诸位中就排行最末,当个小弟好了。”
“哈哈,搞得像结拜似的,我们要弄成第二个南天六圣吗?”赵书奇开玩笑道,“你够老了,老岳和亭湖公子才年轻,我猜测老岳不会超过四十岁,而亭湖公子只也六十余岁。”
“在下……在下也年未过四十,仅有的这点沧桑全长在脸上了,看上去显老。”李旬失笑摇头,“看来势必要寻些驻颜丹方回来炼制才行,不然等在下五十岁时,会被人以为是元婴期老妖怪。”
“提到元婴期,我想起一事。”亭湖公子道,“传言云溪老鬼要出席四宗演武,他跑到哪里当客卿长老了吗?你们谁有相关消息?”
李旬摇头表示不知道,赵书奇则惊叫一声:“坏了!老岳学了云溪老人的灵术,方才打南天六圣时使用过,被那老六还目睹了!”
岳升离开内城时未有任何波折,驾着飞剑载着沐洛二人一路向北,他寻找韩石二人疗伤的山隙,那处十分隐秘,适合先给沐洛两人疗伤,顺路也把南天六圣的死讯告诉韩申和石昆。
飞到半途,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自打来到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遇到下雨,岳升没来由生出一股思乡之情,心底涌起淡淡的哀思。
从拜入千青门,误入天令虚府,到探福荫境,在修真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可前路却愈发茫然,目的地是未知数。飞升不知是否存在,做天下宗主遥不可及,似乎一直以来的修炼和经历没能和终点拉近一丝一毫距离,内心无故生出某种疑惑,觉得修真没有任何意义。
飘落的雨水,身边的二人,无一不比那虚无缥缈的目标真实得多,完全不知能否走到终点的修真之路充满了危险,结局又不知是否能够长生,究竟整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而追求呢?
不经意间,想起了原世界的好,不必操心任何虚妄的目标,从生下来就等死。按部就班地成长、学习、工作、成家、生育最后在医院或者不一定什么地方丧命,了结一生。
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活在过程中就够了。而修真却是完全猜不到结局,却不得不在过程中以性命拼搏。
如果所有人都被蒙蔽了,修真最终的结局仍然是一死怎么办?如果修真没有终点,在大乘后还有无尽的境界怎么办?如果修到了某一层次,发觉是个循环,要周而复始怎么办?
甚至,某一日突然醒来,发现一切都是梦!怎么办!
越想越芜杂,沐浴着雨水的身体愈发冰冷下去,心底却无端生出一股燥热,热量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沿着奇经八脉侵蚀周身。沉浸在思索中的岳升本没注意,待得发现之时,热量已遍及全身,体内的灵力好像沸腾了,疾速蒸发离体而去,丹田里像是灌满了岩浆,热烫得令人想要将其挖出来才能冷却,整个身体在一瞬间空空荡荡,连飞剑都不能驾驭,一头栽向地面。
糟糕,心魔。
天令诀明确提及了心魔出现的可能,在突破境界前,若是有情绪上的大喜大悲,或者肉体受了重伤,都有可能滋生心魔。心魔的诞生毫无征兆,会在毫无防备之下,让人走火入魔,吞噬之前所有的修行成果,使修真者化为废人。
岳升狠狠给了自己一拳,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抛除杂念,心神退守太凌宗,默诵起天令诀的破境口诀。
作为号令天下的无上功法,天令诀拥有与生俱来的抗心魔的能力,只要修习者能将神识滴水不漏地收回内心空间中,全神贯注沉浸在破境口诀中,心魔便无立足之根本,几个呼吸间化为乌有。
岳升动也不动,跌落在地时是什么姿势,他就保持着什么姿势,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心魔的出现对他是一个提醒,该提升境界了。筑基圆满期尽管短暂,但经历足够丰富。驭使过了法宝,学得了灵术,灭杀过强敌,与高境界的人拼斗,受了重伤又服下了归窍丹治愈。资本的积累已经足够,若执意停留在筑基圆满的境界上,反而会造成负担。
天令诀果然神妙无比,心魔的燥热在体内如同潮汐涨落,每一涨每一退都薄弱七分,一炷香时间后,热量消散无踪,心魔彻底消去。岳升吐出悠长的气息,再趴了一小会,幽幽起身。
丹田空空洞洞,全身灵力被侵蚀一空仿佛变成了凡人。虽然灵力干涸,但岳升感觉到自己被推上了假丹境界,抗衡过心魔,天令诀自现神通,强行让他提了半个境界。
待将失散的灵力补充完整,他便可以为结丹做准备,朝那金丹之境发起冲击。
“贼老天!你是想告诉我回不去了!好好修炼是吗!”岳升朗声朝天发话,虽然灵力尽丧,中气却很充沛,“很久没跟你说过话了!不是我把你忘了!是我觉得我不该怨天尤人,该靠自己!无论你和我之前有什么过节!今日就一笔勾销了!我说我要成为天下宗主,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是!别人说没有飞升,我非要修出个飞升来!到时候,我找你喝茶!你可别不接待我!”
突破了心魔,心情生出微妙的变化,好像心底有了某种明悟,突然想起久已遗忘的贼老天,朝它喊起话来。喊过了话,心底十分舒畅,掏出一直保留的两瓶筑基圆满期的修炼丹药服下,抗起沐雪千和洛枫两人,徒步在雨中哼着歌,朝山隙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