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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临危受命

末春初夏,天气渐暖,忙碌了一整天的村民们三三两两围坐一团,诉着些家常里短,谈着农闲趣闻,整个雁荡山给笼罩在一种静瑟安详的氛围之中。

第二日晌午时分,杨易在一屋子本家长辈的顾盼之中,懒懒地翻了个身,然后怔怔地坐了起来。但见几位男人着青布直身的宽大长衣,头顶六瓣布片缝合的小帽,几个妇女着短装长裙,头戴四方平巾。

杨易惊愕无语,一双瞪如银铃的眼睛傻愣愣地一遍遍环望着满屋子的人。

‘我、我这是在做梦了吧?’杨易只觉自己这一次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中杨易变成了自己最为膜拜的人,梦中杨易经历了刘伯温幼时的所有点点滴滴,梦中杨易进京赶考,被元人挤落为一般进士,梦中杨易跳进池塘救一女孩,梦中……

杨易使劲掐了自己一把,以确信自己到底是不是还在那梦境之中?

“哇……”杨易痛叫一声,心中更是骤然猛颤。头脑中更是乱成一罐浆糊,刚刚梦中所经历的一切,现时更是很难忆起半分。

“哈哈,公子你醒啦?”孔伶儿这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一下就扑到了杨易面前,将其渐渐捋清的思绪一下又给搅乱了。

“你是?”杨易歪搭着脑袋,凝望着眼前这位俏丽可爱的小姑娘。

“我吗?呵呵,我就是你昨天在那河里救上来的那个人啊,”孔伶儿赶忙抢言道。

“我、我这到底在哪里啊?难道……”杨易哭丧着脸大声叫道。

“现在是至正十二年啊……”孔伶儿扑眨着浓密的眼睫毛怯怯地说道。心中却道,‘大家都还说你学富五斗、旷古达今,我看着就是一傻冒’。

大伙见刘伯温已然醒来,都是高兴不已,纷纷夸赞刘家祖上阴德深厚,这次一定更是其祖宗显灵,在阎王手中救回了刘伯温。

杨易可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口中喃喃道:“至正十二年!大元王朝,我是刘基,”忽又再次强调道:“我是刘伯温?”

忽尔,一个激灵,杨易猛醒清醒过来,难不成自己当天帮陈老板逆天改命,遭到了天谴,所以才失足坠下了深渊,可灵魂和意识却未跟着消亡,而是穿越时空,附身到了这‘天机神算’的刘伯温身上。

刘伯温?天机算法的鼻祖、风水堪舆的神师,自己奉若神明的人物。可现在自己却变成他?杨易无奈地环望着满屋子的人,干笑几声,向后倒了过去。

刘伯温是杨易再也熟悉不过的历史人物。自己在后世研读的好些风水术数奇书更是他所编著的,现在自己反过来成了他?

这、这是哪跟哪啊?杨易越想越乱,双手不停地挠着头。

哎呀,妈呀,竟然还有发髻?杨易不得不相信自己确实已经穿越了。

刘伯温?刘伯温应该辅助朱元璋平定天下才对啊?

“朱元璋,朱元璋呢?”刘伯温猛然惊起,大声呼道。

孔伶儿此时正好站在床边,探进身子,偷瞥着躺在床上的刘伯温,可谁曾想,刘伯温这一骤然起身,恰好撞了个满怀,嘴巴正对上了孔伶儿白皙的面颊。

一时间,刘伯温心念全无,就只觉身子发软,那孔伶儿颊上肌肤温软嫩滑,犹似娇花蕴露,白玉生香,杨易心神俱醉,竟忘记了移开。

孔伶儿忽地一把将刘伯温推开,娇嗔道:“你、你干什么嘛?”说完不停地用手磨娑着已渐微红的脸颊。

刘伯温脸涨地通红,讪讪道:“我…我干什么了吗?我…我刚才在问朱元璋呢?”

刘复初强忍着笑颜,说道:“侄儿想必是睡了这一宿,给睡糊涂了吧,哈哈,我青田可从没一个朱姓人家。”

“别这讨论这些乱七八糟的呢,”刘老太起身发话道,“我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出去了这几个月了,来,让为娘好好瞅瞅。”刘老太左望右瞧,泪眼婆娑,最后将刘伯温的头摁进了自己怀里。

杨易有些迷茫不知所以,本想挣脱,但却又于心不忍,反而觉得,自己穿越至此,刚来就挽救一个年迈的老妈妈,一个如此眷爱自己儿子的母亲,杨易从小父母离异,父亲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对于杨易是个尤其陌生的字眼,现在多了个母亲,呵呵!杨易越来越觉得自己来对了!

母亲的怀抱固然温暖,但杨易更清楚的知道此刻正值天下大乱,群雄正蠢蠢欲动,适机而动,至正十二年,不正是朱元璋从皇觉寺出来,参军的那一年吗?

这段历史对于杨易来说,可以说是如数家珍,再也清楚不过了,但接受过后世文化教育过的杨易,更明白一件事情,历史有如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流,一切水到渠成,如果有人向这条河里丢了一小块石栗,那么一定将会激起几层细小的浪花,但如若有人开岔引流,那么这条大河势必将会改道而行。如此历史就会是另外一个样子,如此后世将不会有自己的出现,如此世界将发生颠覆性的变化,所有存在与那个时间河流的一切都将消亡。

杨易不敢再想下去,历史大河的方向现在正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果想要这条大河顺着原先既定的方向流淌,那么,自己就应该是那天机神算的刘伯温,自己就应该去辅助那朱元璋平定这纷乱的天下。

难道自己精读的《周易》八卦、星象天文以及一些兵书战策,冥冥中就是为了来辅助朱元璋的?那…那历史上的刘伯温是自己?那自己又是谁呢?

……

“基儿,发什么楞了?哈哈,今天为叔一定要好好和你喝上几盅,并且有件大事要和你商量一下?”刘复初朗声笑道。

杨易凝神思忖,眼神忽尔悠远,忽尔笃定,蓦地,双眸一聚,大放异样光芒,暗忖道,“既然天意如此,那今后再也就没了杨易的存在,我就是那天机神算的刘伯温是也!”

刘伯温起身笑答道:“侄儿迷离之际,全凭叔叔从中周济,今日基儿大难不死,理当陪叔叔尽兴!”

“喝酒?呵呵,我也要去,正好可以好好谢谢公子的救命大恩。”孔伶儿道。

“你小丫,打哪里来,从哪儿回去,还喝酒,昨天雁荡河中的水还没喝够吗?”刘复初此话一出,顿惹得哄堂大笑开来,孔伶儿眼皮一耷,白了刘复初一眼。

“基儿,你陪叔他们去吧,打你醒来之后,我已在佛祖面前起誓,从此以后每天吃斋诵经,以慰老天爷容你的再生恩德。”刘老夫人平静地说道。

就这样,杨易重生后的第一顿饭,没有在美艳娇妻的陪伴下,更没在眷爱自己的母亲凝望下,而是在七八个家族长辈的推杯换盏、客套逢迎之中度过的。

……

午饭过后,大家闲聊了会儿,刘复初邀上几位本族的长辈以及几个年轻的后生来到刘伯温家的一间较为偏僻的密室之中。

刘复初首先道:“今天我将我们刘家的几位长辈和你们几位后生请到一块儿,是有件事要和大伙商量,因为这关系到我们整个家族的安慰。”

“三叔,到底什么事啊?这么严重。”刘伯温的堂弟刘靖有些不以然道。

“上个月发生在温州以及台州等地区的民变,想必大家都听说了吧,那几处的农民因为不堪元庭的重压,公然在村头树起了一面大旗,直书,‘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一日三遍打,不反待如何!’”刘复初道。

“朝廷不是已着浙江平章大人冯寿祥领兵平乱了吗?”刘复初的儿子刘育奇有很是诧异道,“但这…这关我们刘家有什么关系啊?”

刘复初起身哀叹道:“唉,民变是已镇压,但元庭却有人认为这是当年白莲教余孽所为,所以着人一定要彻查到底,从中揪出所有白莲教的余孽,以绝后患。”

“那也是白莲教的事啊,他去杀好了。”刘育奇淡然道。

“放屁,杀了你老子我,这也好吗?”刘复初瞪视着儿子,气急败坏道。

刘复初此言一出,几个年轻人一起讶然惊呼起来,几个老人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点声,你们想让全村人都知道这件吗?”刘复初沉声怒吼道。

刘伯温窃笑一声,自己这老祖宗,居然也参加了这种反政府的组织。其实说白一点,白莲教就是一些好事之人,利用宗教组织,宣传着改朝换代的思想,泰定二年(1325年),河南息州人赵丑厮等倡言:“弥勒佛当有天下。”韩山童、彭莹玉等人则利用白莲教倡言天下大乱,宣传“弥勒佛下生”、明王出世”,号召徒众,起事造反。

“爹,难道你也是白莲教徒?”刘育奇小声探问道。

“这件事,还得从的从你太爷爷说起,太祖刘濠乃前宋翰林院掌书,为官清廉,为人耿直,荒年暴月,他老人家携家带口回乡避乱。有一次,浙江和福建交界的牙阳一带的农民,不忍元朝****,以林融为首揭竿而起,对抗元庭,但不辛义军很快就镇压下去,朝廷遣人搜索余党,牵连者上万,名单报到朝廷,然后按名册捕杀。太祖知道这个消息后,即在元使回朝复命的时候,将其邀到家中,以酒灌醉,偷出那份名册遂放火烧楼,那元使酒醉朦胧夺门而出,但余物通通都已化为灰烬,元使知是太祖从中做祟,但事出体大,自知罪大滔天,回去更是百口莫辩,横竖都是死,遂干脆一逃了之。”

“对啊,只要此人一逃,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刘伯温听出了些缘由

“原本是什么事都没了,但这次温、台地区的民变,让浙江平章冯寿祥抓获了几个前事的余孽,这几个贪生怕死的家伙,为了一已之利,讨好元庭,竟然将老祖宗的秘密全盘端了出来,重新拟出了一份名册,当然,这次我青天刘家也位列其中。”刘复初说到眼神中竟闪过一丝丝的恐惧。

“唉,都近百年的事情了,怎么都还没忘了,现在竟然又卷土重来?”刘伯温的一位叔太爷满怀忧伤地感慨道。“元庭****、迫害我们汗人,这笔血债莫说是一百年,就是千年万年也不能忘。”另一叔太爷白了他一眼,声色激昂道。

“两位堂叔,休要争吵了,为今之计就是怎么救我这刘家数百人众的性命吧?”刘复初怒嗔道。

“如果这件事,查到了我们头上,我们刘家九族之内将无一人可以幸免,这可是杀无赦的造反大罪。”一个和刘育奇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说道。

“什么如果查到,现在已经可以证实,那名册之上,确有我刘家之名。”刘复初道。

此话一出,当下惊慑四座,几人无不面色煞白,没了一点血色。

刘伯温倒也委实吓了一跳,怎么自己就这么倒霉?昨天浑浑噩噩迷迷糊糊了一天,今天刚来点精神,居然说要被诛了九族,元朝刑罚极度残忍血腥,尤其对待造反这样的逆贼更是加倍,唉,要个来个五马分尸、千刀凌迟的话,那我情愿不要这样的穿越了。

“基儿,我们刘家就数你最为聪明,而且又有些功名,我们这些老家伙年纪都大了,脑筋也没那么好使了,你得想想法子,救救这几百口人命呐!”刘伯温的四叔公拖着蹒跚的步子走到其面前说道。

刘伯温略一沉吟,自己乃是那天机神算的刘伯温,又岂会这么容易被五马分尸,不然这暴元的江山,仅凭那朱元璋又怎能平定,遂转身问道:“复初叔,这件事,你是从何处知晓的?”

“村头七叔家有个孙子叫刘天明,在冯寿祥手下当差,这些都是他这几日打听到的,书信在此,基儿你看看。”刘复初从怀中揣摸了好一会儿,才将那份满是皱摺的信笺交给了刘伯温。

信笺之上,言简意赅,寥寥数语,却已将事情的利害关系说的一清二楚,刘伯温双眉微蹙,凝视着眼前的这张信笺,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我刘家一门几百口人相安无事的话,只有兵行险招,深入冯寿祥的府第,盗去那份名册。”

“此计甚好,可是放眼我刘家上下,又有谁有这份胆识了?而且此去凶多吉少,唉…”刘复初说道。

“如果几位叔公叔叔信得过我伯温的话,我愿前往。”刘伯温语气强硬坚定。

“这…基儿,你母亲她年岁已大,总要有个人在身边照应才是,你这一去,是祸是佛还说不一定,要是有个好歹,你叫我怎么和她交代?不妥,不妥。”刘复初摇手说道。

“复初叔,您就放心好了,我娘她,不是还有你们吗?再说冯寿祥那边不是还有天明兄弟吗?我们里应外合一定能够马到功成,拿到那份名册。”刘伯温淡笑道。

刘复初迟疑片刻,道:“基儿真的愿替刘家冒这份险的话,就把育奇一起带上好了,他从小习练棍棒,有些功夫底子,现今天下强人匪盗猖獗,有他同去,你们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恩、恩、恩,哥带我去,”刘育奇连连点头应道,“杭州城,风景秀美,素有人间天堂之美称,伯温哥哥一定要带我出去开开眼见。”

一贯喜欢独来独往的杨易,在这事过境迁的环境下,也只能允许自己带个跟屁虫后面,毕竟杨易头脑中对于那个时代的记忆已渐渐模糊起来,有个人知熟人在身边,肯定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刘伯温笑颜道:“行,有了育奇的帮衬,我想我们一定会事半功倍的,哈哈!”

“伯温啊,这家伙顽劣的很,这次跟你出去,该打该骂,全由着你,别手软了。”刘复初对于这个儿子恨铁不成钢,寄希望跟着刘基出去能多少学到点做人做事的道理。

刘伯温又将信笺从头至尾看了一遍,道:“天明兄弟在信笺中说到,那份名册本月初十五,就会经由大都送到冯寿祥的手中,今日已是十一,所以我们明天就得出发,这事现在可是迫在眉睫,一刻也不能耽搁的呀!”

“恩,伯温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事,已经是火急缭绕了。得越快行动越好,否则天真的就要踏下来了!”刘复初愁眉苦脸道。

刘伯温笑着劝慰道:“呵,各位叔公,叔叔,您们就放心好了,伯温大不了学太老爷,一把火全都烧了它。”

大伙听到这话,都呵呵地笑了起来。刘复初却一脸严肃道:“现在知道这事的也就这么几个人,我不想让这事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恐慌,所以请大家回去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就好。”

大家都知此事事关大体,一一表示决然不会将此事向外泄露点滴刘复初这才宽慰了许多。

“大家都回吧,”刘复初边拉开门边说道,“口都严实点。”

……

送走大家,刘伯温睡意全无,走到书房,信手翻了翻书架上的书籍,愕然惊到,这书架之上,居然没有一本是关于相术风水言论的。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至此之前的刘伯温只是一个饱读诗书的风骚雅士,对于风水相术全然不晓。这,这怎么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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