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接近下午了,招娣和爷爷把所有该买的东西都买齐了,他们回去的时候因为东西很多,祖孙两个根本就拿不动,于是终于奢侈了一回,坐了一回公交车。
车上的人很多,大家都是摩肩擦踵,但是招娣还是很高兴,她紧紧的抓着手里拿着的年货,和爷爷站在拥挤不堪的过道里。
车到站了,招娣和张大爹一人抱着一大包东西从车厢里下来。
“啊,终于可以呼吸道新鲜的空气了,爷爷,刚才车厢里真是好闷啊,我都快喘不上气来了。”招娣边坐着呼吸困难的样子边说话。
她可爱的动作让张大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淘气了?大爹想着。
看见爷爷笑了,招娣心里也就乐开了花。
“爷爷,我们快点回家吧,我都饿了,回去你给我下饺子吃好吗,爷爷?”招娣确实饿了,祖孙两个一天都没有吃饭了。
“好的,昨晚包的饺子不是还没有吃完吗?我们回去就下。”大爹开心的回答。大爹自己也有点饿了。
两个人一把抱起自己拿着的东西,快步的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在一片热气腾腾的氛围中,祖孙两个吃完了饭。招娣赶紧的把碗洗了,要不爷爷又要自己洗了。
“今晚的饺子真的好好吃啊,”招娣边洗碗边想着“真的是非常谢谢姑姑啊。”
招娣的姑姑家今年宰了一头肥猪,姑姑昨天来的时候给招娣和张大爹带了一些,虽然不是很多,但足够两个人过个年了。姑姑知道大爹挣点钱非常不容易,他们也买不起够过年的肉,于是就和自己的男人商量了一下,没想到他倒是很痛快的答应了姑姑的要求。
姑姑昨天来的时候还说真正到大年三十那天,让招娣和大爹到他们家去过年呢。对于姑姑的这个要求,招娣知道爷爷是不会同意的,因为姑姑已经嫁人了,在去她们家就不好。
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天是腊月二十四,农村的习俗是在这天要送走灶神,因为灶神已经忙碌了一年了,也该回自己的家去过年了。
一大早,招娣就早早的起来,和了一点面,在自家的小炉子上放上平底锅,烙出来一个个圆圆黄黄的灶饼,等着晚上送灶神的时候用。
大爹起来的时候招娣已经把灶饼烙好了。看着那一张张金黄色的灶饼,大爹的心里就很开心,也有点微微的酸楚。
在别的人家,往往这个时候起来做灶饼的是已经当了妈妈的女人么,可是在这个只能档个风雨的破家里,早早起来的确是还没有成人的招娣。
就在这样酸酸甜甜的日子里,终于迎来了大年三十。
一大早,招娣就和张大爹把茅草屋的房顶上又铺上了厚厚一层稻草。因为这儿的天气三十儿一过就到最冷的时候了,得早点做准备。
铺好稻草,大爹就用白面做了一些浆糊,招呼着招娣把对联和门神贴上。招娣费了好大的劲才贴好。看着门口两个威武的门神,招娣对着他们说:“门神啊门神,你要好好保护我和爷爷啊,让我的爷爷长命百岁,让我们祖孙两个可以少受一点苦。”说完就双手合十的对着门神拜了一拜。
大爹看着招娣奇怪的动作,不知道这个孩子又在干啥呢“招娣,你干啥呢?神神秘秘的?”
“爷爷,我在和门神说话呢,我让他们好好保佑我们祖孙两个呢。”“呵呵,这个孩子,门神他们又听不到,你说了也是白说啊。”
“爷爷,你不是说过,这个世界上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心诚,就会有回报的吗?你怎么忘了?我是很心诚的跟门神说呢,他们一定会听见的。”
看着自己孙女那张满怀诚意的小脸,大爹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神呢,那只是人类自己的一种精神上的安慰而已,如果真的有神明的存在,那么我的孙女也就不会遭遇那么惨痛的事情了。”
招娣看到爷爷垂下了头不言语,她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爷爷,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啊?”
“没有,你说的很对,我们要祈求神明保护,呵呵,你继续吧,我到菜棚子里去摘点新鲜的蔬菜,晚上炒着吃啊。”大爹赶紧藏起自己伤心的表情对着招娣说道。
“爷爷,你等一下我,我这就下来了,我们一起去吧。”
后晌的时候,姑姑和姑父开着拖拉机来到那个小小的屋子前,他们是来接招娣和张大爹回他们家过年的。
对于他们的到来,大爹感到很是惊讶,他没想到他们还会真的要自己和招娣到他们家过年,他以为自己的闺女只是那么随口一说而已。
“爹,你就听我的到我那里去吧,你看你的这个房子,能住人吗?我都担心你们会冻坏的,你就听我的,到我那里去,等过完年我找人好好的把你的这个房子拾掇一下,你在搬过来住,我和我家建成都商量好了。”姑姑看着这间四处都在漏风的房子说道。
“是啊,爹,上次三姑从你那回来就给我讲你们现在的情况了,我就说怎么不早点给我讲呢,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上的我会不遗余力的帮的,我还骂三姑呢,我说你的爹就是我的爹,还和我那么生分干嘛呀?”姑父也说道。
“哎,我的好孩子啊,不是说爹不愿意去你家,只是你也知道的,我们农村的事情太多了,稍有点风吹草动的就是一个闲话,我老了,倒是不怕,可是你们还要过日子的,要是让人知道女婿竟然把岳父接到自己家过年去了,那些爱嚼舌根子的人还不得要用闲话把你们压死啊。”大爹叹了口气。
“爹,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呢?我这几年走南闯北的到过许多地方,见识了很多人和事,我早想通了。人活着就是为了看自己爱的人幸福快乐的,你看三姑,虽然她给我生了两个女娃,可我真的没有嫌弃过她生的是女娃,因为我很爱她,我有时候真的想不通我们这里的人怎么那么愚昧,我在外地的时候还经常听人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呢’。没事爹,我们就是要把你接过去,我看谁敢说,谁说我就打断他的门牙。”
自己女婿的一番话说的大爹热泪盈眶,他自从三姑嫁出去后就很少见过自己的这个准女婿,今天看见他这样的懂事,对自己的女儿也是呵护有加,大爹打心眼里高兴,不禁流下了眼泪,他是高兴的,没想到自己一辈子盼儿子,到最后最得己的还是当年为了给自己儿子娶媳妇换钱的女儿。
各种内疚和喜悦的感情此时在大爹的心里蔓延着。
“姑姑,你真的要让我和爷爷去你家过三十啊?”招娣睁着她那双大大的眼睛问道。
“恩,姑姑说的话什么时候没有兑现过啊?”三姑看着这个命运崎岖的孩子,心疼的说道。
“哦,太好了,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吃到姑姑你做的煎鸡蛋了啊?姑姑你做的煎鸡蛋真的很好吃很好吃啊,我都快想死了。”招娣还是个孩子,她一听可以去,竟然首先想到的是吃姑姑做的煎鸡蛋。
三个大人都被招娣的话斗乐了。
“好,只要你能够让你爷爷也跟我们走,姑姑就每天早晨给你做煎鸡蛋吃。”三姑对着兴奋的招娣说道。
招娣一下子跑到大爹的跟前,拉着大爹的衣角“爷爷,我们去姑姑家过年好不好,我真的很想吃姑姑做的煎鸡蛋啊,爷爷你就答应姑姑吧,你看姑姑和姑父多有诚意啊,你要是拂了他们的好意,那姑姑和姑父该有多伤心啊。”
“就是就是,爹,你看我们这么有诚意的来接你和孩子,你要是在不去,我和建成会多难过啊。你在这么固执,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你亲生的呢。”
大爹看到孙女和自己的女儿那充满乞求的眼神,他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看到自己的爹答应了去自己家过年,三姑的眼睛也湿润了。这几年为了招娣,爹都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三姑决定,等招娣考上高中了,招娣的一切费用都由她来支付,这件事情虽然还没有和自己的男人商量,但三姑觉得他一定会答应的。
“对了,三姑,你接我回去,你婆婆公公没什么意见吗?”大爹突然想起什么,于是问道。
“没事的爹,今年婆婆和我公公被建成的二弟接到城里去了,他们走的时候听说了你的事情,还一直嘱咐我好好照顾你们呢。你放心好了,这次接你们回家过年,他们也是一百个同意的,哎呀爹,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们刚才不是都和你说好了吗?你可不能反悔啊。”三姑急忙解释道。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
“好了,爹,你就不要以为以为的了,我说的话你还不信啊?”三姑打断了大爹的话,她害怕大爹再说下去又要反悔了。
“好了,招娣,你和姑姑快去收拾一下你和爷爷要带走的东西,只带你们平时用的就好,其他的就暂时放在这里,等过完年我找人收拾房子的时候在搬过去。”姑父对着招娣说道。
“恩,好的,我这就去,姑姑就不用来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我和爷爷没有多少东西要拿的。”招娣说完,就快速的跑回了屋里收拾东西去了。
三十这天的天气很好,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温暖的阳光均匀的洒在这个小小的山村上。
招娣很快就拿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出来了,姑姑看到招娣手上拿的东西很是奇怪,这个丫头不是说没有多少东西吗?怎么就抱出来这么一大包啊?
“我把我和爷爷买的年货也带上了,要不然没人吃害怕会坏掉的,”招娣看出姑姑询问的目光解释道。
“那我们快走吧,等会都快要天黑了,我们回去做饭吃去,今晚还要守岁呢。”姑父说道。
姑姑从招娣的手里拿过那包衣服,放进拖拉机的后车斗,然后自己先上去,把招娣拉上来,最后上来的是大爹。
姑姑害怕坐在后车斗里会冷,就在后车斗里放上了一床棉被。
这个年是招娣过的最快乐的年,因为可以和自己最爱的两个亲人一起过。
晚饭是姑姑包的饺子,招娣吃着这香喷喷的饺子,心里真的好幸福。
晚饭过后,就开始守岁了,招娣他们做到姑父煨的热热的大坑上,边磕着瓜子,边看春节联欢晚会。
姑姑家的电视是今年过年前才买的21英寸的彩电,招娣看着上面那花花绿绿的颜色,心里就在琢磨什么时候自己和爷爷也能够拥有一台彩电呢?
12点的钟声准时在电视机里敲响,姑父快速的拿出一挂千响的鞭炮,出了院子。
招娣和姑姑的两个女儿则是害怕听到那震耳欲聋的炮声,紧紧的躲在被子的后面,但好奇心的驱使使得他们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看向窗户外面。
大爹看着三个孩子的动作,开心的哈哈大笑。还故意的吓唬她们,“轰,炮响了。”看着三个孩子害怕的赶紧把伸出窗户的脑袋往回收,大爹忍不住的再次哈哈大笑。
“噼里啪啦”的炮声响了起来,这意味着新的一年就将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