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广,大海之袤,古往今来,多少能人异士穷尽一生也只能亏其一二。
东海之滨沃野千里,渔产资源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从古至今向来都是人族聚居的圣地,强国弱邦多不胜数。
其左七万九千八百里,草木横生,树林茂密,无数名山大川拔地而起。
险山恶水,猛兽毒虫遍地皆是,道路更是狭窄难行。
因此,从这里开始人族的数量便急剧减少,只有极少部分的茹毛饮血的蛮族之人能够适应这里的生活,长期定居于此。
这里是人族的禁区,却也是猛兽毒虫栖息的天堂,在这里人们轻易的便能看见许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异野兽。
或是参天古木,或是奇异的花草,或是三足的怪鸟,或是长着翅膀的老虎,或是长着三只眼睛的灵猴,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东西,没有你见不到的。
十里天河,仙灵大陆第一长河,横管大陆东西。其右直通东海,其左深入十万里大山,时至今日仍无人知其起源于何处。
而人们之所以称其为十里天河,当然不是因为其长只有十里,而是因为此河流经东海之滨时,南北两岸足有十里之宽。
沿着十里天河一路往上,溯其源头,又过四万八千六十里。一座孤峰豁然耸立在这天地之间。
其下十万里大山绵延无尽,其上峰体犹如一把利剑直入云霄,一眼望去,仿佛是连接天宫与人间的天地天梯一般。
这世间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来到这里,也只有极少数人会知道,此峰名为道来峰。
其上有一修仙大宗,名曰道来宗,威镇寰宇数万年。
在这片群山的深处,一座无名的山峰峰顶,深入云霄,黑压压的乌云环绕在山顶的周围,经年不散。
乌云下是一个广阔的湖泊,两者之间,一眼望去不过咫尺之遥,时不时的甚至可以看到手臂粗细的雷弧击打在湖面上,而整个湖水也仿佛被这远远不断的闪电染成了深紫之色。
湖泊的周围,是一处乱石横生的荒芜之地,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里距离雷云太近,常年有雷电之力的干扰。导致这里全是黑漆漆的焦石,连一颗绿色的植物都看不到。
在这片荒芜之地的背面,有一个凸起的小山包,在这小山包的下面,有一个一丈多高的小山洞,洞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莹白色的光芒,恰到好处的让这终日不见天日山洞显得不那么的昏黑。
就在这时,一道橙黄色的光芒从天而降,落在了洞口。
待光华敛去,露出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这名中年男子一身黄色龙纹道袍,举手投足显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之气。
这种气质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只有那种长期身居高位的人才会在经年累月中养成的独特气质。
山洞内的道路并不算是平坦,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地方,不时还有水滴滴落。可这黄袍中年男子一路走来,却是如履平地。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这名中年男子的脚明明有时候已经踏在了坑上,他却并没有陷下去,而是神色如常的迈出了下一步。
这山洞并不算长,短短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中年男子便已经走到了尽头。
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一盏长明灯,一座石床,一个蒲团。
这山洞的尽头是一个十丈多宽的小房间,当然其实也并不算小,相对于世俗的房屋,这已经很大了。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在这石室的顶部,有一个蒲团大小的圆孔。通过这个圆孔恰好可以看到满天的星辰。
而此时,正有一名须发近百的白衣老者盘坐在蒲团上。
沐浴在星光下的他,整个人都充满了圣洁的光辉,像极了传说中的世外高人。
也不知道是天上的星光照亮了他,还是他照亮了满天的星光,在他整个的身体上满是莹白色的光芒,看上去就如同星辰一般耀眼。
白衣老者就这样静静的盘坐在那里,神圣而威严。
可是就在这时,一个极为不协调的气息破坏了这神圣的一幕。
只见一股浓稠如墨的黑气从老者的丹田内发出,沿着他经脉流转全身,而他的脸色也在此时变得十分的难看。
一声闷哼,白衣老者脸上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黑色的淤血从他的口中涌出,沿着他的嘴角滴落在石床下的石板上。
一股黑烟袅袅升起,这黑色的淤血竟然如同岩浆一般,直接融化了坚硬的石板,在地上留下了几个触目惊心窟窿。
仿佛察觉到了黄袍中年男子的到来,白衣老者虽然没有睁眼,却已经开口说了句:“来了?”
身上威严的气息消失不见,已经活了上千年的黄袍中年男子像是学生见到老师一般,恭敬的拜了一拜,说道:“师叔,弟子来了。”
闻言,白衣老者缓缓睁开双眼,看着黄袍中年男子,说道:“如何,有他的消息了吗?”
黄袍中年男子迟疑了一下,说道:“有了,不过......。”
“不过什么?”白衣老者追问道。
黄袍中年男子犹豫了片刻之后,最终如实说道:“禀告师叔,我们的确已经找到了师弟。不过,当我们的人赶到之时,师弟已经......魂归九天了。”
缓缓站起身来,脸上并没有多少伤心的神色,白衣老者一脸平静的问道:“你们可调查清楚了,为何他这些年来宁愿在外漂泊,也不愿回到宗门?”
“禀师叔,弟子不知。”
仿佛早就意料到了一般,白衣老者沉默半晌后,问道:“是谁杀了他?”
他这一辈子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现在莫名其妙的死了,总得要过问一下不是。
“天魔宗宗主,漠人离。”黄袍中年男子如实说道。
听到这个答案后,素来与世无争,早已经看破红尘的白衣老者眼中,罕见的露出一道杀意:“其实你不说,我也大致能够猜到是他,我这徒弟虽然不孝,但是一身修为还是摆在那里的。整个仙灵界除了那些已经闭了死关的老不死,能够杀死我这唯一徒弟的也只有他漠人离了。”
轻轻叹了口气,黄袍中年男子安慰道:“还请师叔节哀。”
“节哀,有什么好节哀的,是生是死本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我修道几千年,身边死去的亲近之人我自己都数不过来了,难道还会看不破区区生死?”
白衣老者豁然转身,说道:“走吧,带我去看看他。”
“是,师叔!”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往洞外走去,察觉到白衣老者自从那黑气出现后,脸色就一直很差,中年男子忍不住问道:“师叔,这十方天魔印真的就没有办法可以化解了吗?”
白衣老者无奈一笑,说道:“十位堪比仙灵境界天魔的合击之力,又岂能是说化就能化解得了的?”
“这两千多年来,这十股魔气就如同附骨之疽,早就已经融入骨髓,与我本身的灵力混为一体,难解难分。”
“若不是我本身灵力不弱,恐怕早就已经身死道消了。”
“不过两千年,也已经是我的极限了,长则三五年,短则数月,我可能就要驾鹤西去了。这道来宗的担子,终究还是要是你来挑起。”
语气平淡,淡若秋水,明明事关生死,却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黄袍中年男子甚至一度怀疑白衣老者是在和自己谈论他人,而不是他自己。
不过有一点白衣老者并没有说清楚,那就是以这十方天魔印的恐怖腐蚀之力,若换成是一般的仙灵境修士,绝对撑不过百年,而他却硬撑了整整两千年!
哪怕是听到了确切的答案,黄袍中年男子仍不死心的说道:“难道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化解?”
要知道这白衣老者身份和地位在即便是在浩大的道来宗,那也是举足轻重的存在。特别是在这三千年之期将满的重要时刻,更是无人可以替代。
要是他死了,五百年后,在实力强大的天魔界面前,这早已千疮百孔的仙灵界,恐怕将不堪一击。
其实很多时候,办法这种东西本就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
白衣老者几乎想也不想的说道:“有啊,若是我的修为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破入传说中的仙圣境,区区这点儿魔气根本不足为惧。”
“......。”
黄袍中年男子默然无语,仙圣仙圣,短短两个字,难住了天下间多少修仙者。
不要说这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仙圣境了,便是白衣老者现在处于的仙灵境,在整个修仙界那也是凤毛麟角中的凤毛麟角。
哪怕是将整个仙灵界翻个底朝天,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
能够以如此随意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相信整个仙灵界也只有眼前的这个老人了。
其实本来修仙界中仙灵境的修士虽然稀少,但也不是说没有。可是两千多年前的那场灵魔大战,修仙界仅有的八名仙灵境修士,便有七名死在了那场大战中。
而唯一活下了的白衣老者,也中了这药石无灵的十方天魔印。
不过也正是由于他们的牺牲,这才换来的仙灵界两千多年的太平时光。
白色的灵堂,白色的灯笼,任何一种颜色在今天显得都是多余的。
身披白色孝服的白衣老者和中年男子一同踏入这空无一人的灵堂中,相对于凡间的灵堂,这道来宗的灵堂的确是够空的。
不仅无人祭拜,便连灵堂后面的棺材,居然也是空无一人。唯有一个刻着名字的灵牌树立在木桌上。
“他的尸首呢?”白衣老者奇道。
“已经被长平村的一位少年安葬了,弟子只带回了一件他生前所穿的衣物,作为替代。”黄袍中年男子解释道。
“为什么不把尸首带回来,再怎么说他也是我道来宗太上长老的亲传弟子,要知道叶落还需归根呢!”
黄袍中年男子耐心的解释道:“不是弟子不想带他回来,而是因为师弟和他的妻子双宿双栖,即便是死了依旧不愿分离。所以弟子也不忍心拆散他们,便将同意村里的一位少年将他们两人就地安葬了。”
“妻子?才两百多年不见,他倒是连妻子都有了?我记得他不是有未婚妻了吗?两百多年前,人家听说他在古琴仙宫中遇险,不远万里前去助他。结果人都没有见到,就被他偷袭打成重伤,听说现在连神魂上都还留有旧伤,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那丫头的修行。”
堂堂仙瑶圣地的圣母,在这百衣老者的口中,居然成了丫头,也不知道她本人听见了会作何感想。
“师叔说笑了,师弟的为人我们还不清楚吗?他又怎么可能会伤害千瑶师妹。当初的婚事,其实不过是师叔您和冰灵圣母两人一厢情愿罢了,我早就看出师弟只是将千瑶师妹当做是妹妹来看待,并无男女之情,只是他生性纯良,不愿意违背师命,也就没有反对。”
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白衣老者瞥了一眼黄袍中年男子,以一种看似不经意的语气说道:“可若不是他伤了千瑶那丫头,那又会是谁?道来万剑诀,那可是只有当时作为掌门继承人的他才会的至强术法。”
“难道你的意思是,我道来宗最强的绝学还外传了不成?”
“这......。”黄袍中年男子默然无语,这点的确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只是真的想不明白吗?
盯着灵堂上的排位看了许久,白衣老者突然开口询问道:“除了这件衣服,他可还有其他东西留下?”
黄袍中年男子有些诧异的说道:“是有一枚玉简留下,不过师叔你是怎么知道浩然师弟会留下东西的?”
“说来惭愧,师弟在这玉简上面留下了一道禁制,以我的修为竟也无法将其解开。”
一声冷哼,白衣老者说道:“两百多年前古琴仙宫的遗址突然问世,传闻古琴仙帝在其古琴内封印有一枚夺天地造化的古琴丹,可助人脱胎换骨破入仙灵。”
“此消息一出,整个修仙界都为之震荡,大小宗门,仙门百家无不派出门内最精英的弟子前去争夺。”
“当时本以为以他的修为,派他一人前去也足够了。要是真有这种绝世丹药,还能助他一臂之力,遁入仙灵境。到时候他接任宗主之位也就顺理成章。可谁曾想,这小子还真是没有让我失望。”
“当时进入古琴仙宫的青年天才何止上百,而唯一活着出来的独他一个。”
“你说他干了那些混账事儿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活着滚出来的他还给我玩起了失踪,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消失在了我们所有人的视野里,你说他想干什么?”
原来当年古琴仙宫关闭后,仙灵界所有宗门和仙门百家派去的精英弟子居然没有一个活着出来报信。整个修仙界都是一脸的懵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难道全军覆没了?
正当所有宗门和修仙家族痛心疾首,为自己痛失门中族内最优秀弟子而难过的时候,一个残破的神识水晶恰如其分的被有心人在当初古琴仙宫的入口处发现。
通过这枚残破的神识水晶,修仙界的众人也总算是明白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根据神识水晶内记录的残破画面,在那宫宇漂浮的仙宫内,道来宗弟子李浩然浑身浴血,以一己之力,将古琴仙宫内的所有修仙界同辈弟子全部击杀。最后拖着残躯在仙宫关闭之前,逃了出来,从此音信全无。
“你说,教出这样一个弟子,是我之幸,还是我之不幸?”
幸?一个人,以一己之力,将整个修仙界当时最杰出的同辈全部击杀,这是何等强大的修为,能够教出这样优秀的弟子如何不能称之为人生一大幸事!
不幸?身为修仙界第一仙道大宗,道来宗守卫仙灵界的安宁何止万年。自古以来都是所有修仙者的楷模,是正义的化身。可是呢,好家伙,这一届却出了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弟子,为了抢夺古琴仙宫内的宝物,竟然将一同进入的所有同辈中人全部击杀。
要知道,那些可都是各大仙门中流砥柱,费尽全力栽培的希望。却在成长最好的时候,被人给杀了。
这得让人多生气,不用说大家也能猜出一二。
千年功名一朝散。可以说,就因为此事儿,道来宗用数万年积累的威信荡然无存。
这又岂非不是人生之一大不幸!
一脸慎重的表情,黄袍中年男子一丝不苟的说道:“师叔,你真的相信师弟会是那种为了宝物而杀害同辈无辜修士的人?”
漆黑的眼眸转了又转,静静的看着灵堂上的排位,白衣老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己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区别?重要的是要让那些人相信。可红口白牙,在那样的铁证面前,他们道来宗几乎连半点儿争辩的机会都没有,便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
沉默了一会儿过后,白衣老者淡淡的说道:“把那枚玉简给我吧,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要怎么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白衣老者依旧握着玉简一动不动。
上面的禁制早已被他解开,里面的内容他也已经烂熟于心,只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开口说话,而站在一旁的黄袍中年男子也不敢催促,只能耐心的等待。
不过从白衣老者那风云变幻的神情上,黄袍中年男子不难想象,这里面的内容肯给是十分的精彩,不然以前者沉稳如水的心性,是断然不可能露出如此精彩多变的神色。
“紫微星陨,圣人现,是希望,也是浩劫!”
沉默许久的白衣老者终于开口说话,只是说的话却是无头无尾。
紫微星陨圣人现,这是一句流传在仙灵界的古老预言。传闻当每当位于苍穹之顶的紫微星缺失陨落之时,就是末世即将来临之日。
只是千百万年来从未应验过,故而早已经被人们给遗忘了,便连这身为道来宗现任宗主的黄袍中年男子恐怕都不曾记得。
“宗政。”
“弟子在!”
“陨落在长平村的那枚星辰陨铁你是怎么处理的?”
“这枚星辰陨铁内蕴含着极为强大的伏魔紫雷,乃是天魔的克星,天魔宗宗主漠人离本来是想在我们各宗门的人到来之前将其毁灭,却不想被浩然师弟生生拦了下来。”
“待我们的人赶到后,他已经率领着残留的天魔宗余孽逃走了。”
“由于这星辰陨铁内的紫雷过于强大,宗门长老也不敢妄动,便在四周设下禁制,打算从长计议。其余六大宗门的掌门也都同意了。”
转身遥望东北方的苍穹,白衣老者脸上露出思索之色。斟酌可片刻过后,他回过身来吩咐道:“你们不用从长计议了,我会亲自去一趟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