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人?欲望满身。青月楼的名妓也好,打杂的下人也罢,以及那位曾对陈玄青有过几分传教之恩的私塾先生,都有着自己的野望。
不过陈玄青很是奇怪,他曾问过如今就在他面前酣睡如牛的李虎子,此生可有什么大愿小望?却只换来一句“人生无怨便是安”。
“这小子,倒是越来越膘肥体壮了,若让他学个一招半式,以他的憨厚性子只怕走不出寒峰岗这一角江湖。”
陈玄青并未叫醒李虎子,随意整理了一番,带上几本有用的书便要离去,不过脚踩在门槛上又折身而回,借着几分月光,他终究还是给这个此生相处算是最久的老实人留了半张纸条。
次日,又是一个艳阳天,在灰尘满是的租房中陈玄青彻夜未眠,如果有人在此会发现地上满是杂乱的脚印,而且这人要是有几分真本事定能瞧出那脚印看似杂乱却很有规律,仿佛每走一步都早已经计算好了。
陈玄青推开房门时已经正午时分,练了一夜的蹦山拳他早已经饥肠辘辘。不过他没打算自个掏腰包解决温饱,昨夜震慑廖明那一手他有意为之,如今正是赴约看美人吃酒肉的时候。
青月楼说来有两位花魁,明面上以姐妹相称,暗地里素来不合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李虎子都知道的。
灵巧的美如雅静,给人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她却以艺夺得花魁之位,使得另外一位红粉佳人红娘子对她这装出来的自命清高很是不屑,暗地里没少打她的坏心思。
也对,凭什么同样是在这风花雪月的烟尘地,你灵巧便能美名流芳,而我就是那人尽可夫的婊子?
青月楼四楼灵清阁对着的正是红粉居,此时此刻,红粉居秀门虚掩,大大小小两双眼珠子盯着灵清阁外的一举一动,却看到一个十五六岁毛还未长齐穿了一身布衣的陈玄青扣门而入。
“那婊子难道今儿个换了口味,竟然让这嫩雏进房,也不怕他身上没那么多银子,我呸,老牛吃嫩草,也不担心她那位廖哥哥来捉奸在床,哦,也对,她与我不都是给男人暖被窝的吗?嘻嘻。”
对于红娘子的疯言疯语贴身丫鬟似乎早已经自以为然,她撅着小嘴皱眉,只觉得那进灵清阁的人有那么一丝眼熟,“主人,那进灵清阁的不是客人,是咱们楼里的杂役,名字挺拗口,好像叫什么陈玄青来着。”
“陈玄青,哪个陈玄青?”
丫鬟赶紧回想,终于想起,“好像是和我一年进的这里,也是个没人要的孤儿,不过他好像有点特殊,是一个独臂老人令到杂事房的,我们都改了名字,小红,小青,小虎子,就他一人叫陈玄青这样拗口的名字,所以我……”
“住口!”红娘子前一刻还满是狐疑带笑的俏脸顿时苛刻冰冷,这一声犹如当头棒喝,将丫鬟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姓陈的孤儿,难道是当年老楼主……”即便眯着眼睛嘴角上扬心藏坏心思,红娘子依旧不负她这美名,红粉妖娆,媚如初点红砂的春娘。
“吱嘎!”
门开了,开门的既不是丫鬟也不是小厮,而是陈玄青听了数年却从未近眼瞧过一分的花魁灵巧。
一抹嫣然,却绝不妖娆,她眉眼清清楚楚如同十三四的女子,肌肤吹弹可破,犹如一朵刚出水的芙蓉。
陈玄青微微一愣神,他从未想过自己呆了十年的青月楼中竟然真有这样的美人儿。却不怪他,十二岁前从不敢抬头走路,十二岁后,一心又放在了武道上,哪里还有其他心思。
灵巧开口,不惊不恼,道:“你就是陈玄青?等你多时,快进来吧。”
“你识得我?”
故作惊讶的陈玄青大步进门,才发现原来廖明其实早已经等候多时,他恍然大悟,却不知青月楼中这对男女竟然还有这一层关系。果真话是那理,江湖如线串万珠,珠珠皆是人心。
入座后,灵巧只多瞧了一眼陈玄青,她眉目不生神情,自顾自端着杯子不知是在饮酒还是饮茶。
“陈老弟!”
“廖老哥!”
一番寒暄后,话步入正题,在坐的包括灵巧在内的都是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打那么多马虎眼也就没意义了。而且看如今这情形廖明似乎愿意让灵巧也瞧一瞧那盒子,既然如此,陈玄青自不会做那种吃力不讨好得罪人的差事。
“砰!”
陈玄青揭开腰间的袋子将其重重往桌子上一放,撇了两人一眼就不再去动它,而是从桌上盘中扯下一条鸡腿自顾自大快朵颐起来。
初听声音廖明便知道陈玄青这小子还真是说到做到,他嘿嘿一笑,又和灵!巧对视一眼,这才道:“兄弟你还真是个爽快人,既然如此,老哥我也就不瞒着你了。你可知道这寒峰岗如今有多少势力在寻这东西?嘿嘿,不怕告诉你,我这边和那家兄妹那边只能算是暗地里动作,敢明目张胆无法无天的大有人在,如今衙门县太爷算一方势力,毕竟有朝廷这块保命招牌护着,无人敢动。不过你可知道最我等几方忌惮的是何人吗?”
说到这里廖明卖了个关子,陈玄青嘴里装满了肉,也不愿去细想,含糊道:“何人?”
“数日前羽阳府被灭与比物关系重大!”
“咕咚!”陈玄青吞下口中的鸡肉,满嘴油腻,似信非信,“莫不成此物是不祥之物?”
“对也不对,不过那群人为了这东西连朝廷护着的堂堂八品太师府都敢灭府诛九族,可想而知,那群人才是目前所知最可怕的。所以,这东西在你手里依旧是烫手山芋,如今交于我这里也相当于你是在自保。”
“那群人”三个人陈玄青听进了心里,他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东西果真不凡,虽然不知道马容那老贱人是怎么搞到手的,但想来没经过几人的手,无法打开这件事恐怕就连面前的见廖明恐怕也不知道。
看着对坐小心翼翼将那铁盒呈现在桌子上的两人陈玄青心里冷笑,这铁盒天衣无缝,而且他以自己的气劲试过,得出的结果是外面这层铁恐怕就连先天境高手都无法打开,否则他怎会如此豪爽交出来?只要里面的宝物不被人得到,那他就不一定没有机会。
而想到宝物,陈玄青试探一问:“廖老哥,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让你那位半步先天的叔叔的心生觊觎之心?”
廖明摇头苦笑:“说出来也不怕老弟你笑话,其实我也不知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我上次偷听我叔叔与一黑衣人交谈时提到过几个字,这东西定然与先天气境有关。”
“先天气境?”陈玄青惊愕,似信非信道,“廖老哥可是开玩笑了吧,这铁盒子一不能吃二没有刻着武功秘籍,如何能与先天沾上关系?”
廖明却不再多言,将铁盒收好后当场转变了话题:“这东西我今夜便拿去交于我那叔叔,以后咱们便不再提及了,今日让你前来我想与你说另一件事,陈老弟,不知可否有兴趣入一入天武阁?”
“天武阁?”陈玄青先是惊讶,随后摇头笑道,“廖老哥说笑了,那种地方岂是我种身份进得去的。”
廖明既然一心想招安陈玄青自然也就查过陈玄青的过往,特别是关于陈玄青那消失的两个月究竟去了哪里,如今虽不曾证实也多少有些眉目了,那便是陈玄青当年去的地方十有七八正是庆阳省天武阁。
所以明知陈玄青在装糊涂廖命也不道破,反倒是颇为欣赏陈玄青这个人,十五年纪便有这份稳沉当是少见:“陈老弟此话就不对了,所谓的身份地位都是用双手搏来的,以如今陈老弟十五年纪便已经二品武境的天姿根骨,别说区区天武阁,就是京省百家院都只怕要抢着收你为徒。”
“廖老哥谬赞了,既是如此,不知我们何时出发?”
廖明想了想,道:“那便三日之后出发!”
虽然不知道廖明为何会定这个三日之期,陈玄青反倒是乐的欢喜,虽然一方面要担心那马三响前来寻仇,但另一方面也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机缘。
陈玄青告辞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先行告辞了,三日之后再来这楼中与廖老哥相会。”
人去楼未空,待看见那门外的婢女前来说陈玄青已经出了大门后,一直闷声不响的灵巧却启了丹唇:“这小子只怕难缠得紧,你真能招安了他?”
廖明不再斯文有加,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本性奸诈多变,此刻双目阴翳:“如今铁盒既已到手,他陈玄青即便与老楼主有那么一丝关系,在我面前还蹦哒不起来,老楼主长年不在寒峰岗,说白了这里还是我廖家叔侄的天下。只是我而今最担忧的还是我那叔叔,若被他知晓我得了这铁盒,只怕……”
灵巧与他也不是一日两日,自然明白廖明的秉性:“你我二人若是破解了这铁盒的秘密,莫不成还惧你那叔叔?我已经联系了一位匠器高人,这一二日便会到来,介时他将助你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
“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