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泽,"许宛抬头竟不敢看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的领带,今天从农家小院出来的时候她还亲手为他正了领带,他总是喜欢穿的这么正式,就算出来玩,他也是这样的严肃,俨然是公务一般,领带上的领带夹还是那么端正,轻轻地夹在浅色的领带上,什么都没有变,还是那张脸,还是那套衣服,那是那条领带。可是,却不是一样的心境,“今天,不是你想的那样。”
两个人就这样的看着对方,像是天地间都失去颜色,这一幕着实诡异,若是像旁人那样,撞破了自己的女朋友和前男友在一起偷情,他也应该会上前狠狠地揍他,可是,在看到她的眼睛那一刻,他黑色的眸子竟然有着几分的无奈,那样深深入骨却又强烈的无奈
。
“你想让我用怎样的心情来相信你?嗯?”他拂着她的头发,嗅了嗅,还是那样的清甜气息,深深地让人迷醉,四年如一的发香没有让他厌倦,却是沉迷到无可自拔。他自是明白。她连发香都是这样的执着,喜欢就不愿意改变,又怎会轻易地忘了曾经呢?她是何其的念旧,单单看她看着那个匣子的眼神他就知道了,怀念的骨血难明。
他突然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怕是要勒出哄哄的印记,他突然想到泰坦尼克号的最后一刻,Rose从救生船上不顾一切的跳出来,对于处在生死边缘的Rose来说,另一处的绝处逢生并不能带给他新的生命,只有握住她的Jack,她才会找到信命真正的意义。许宛刚开始还在挣扎,但看到他的脸的那一刻却是怔住了,他从来没有那样的颓废过,她亲眼见证了谭氏的风风雨雨,在她以为他就要功亏一篑的时候他还是那样的谈笑风生,樯橹间灰飞烟灭的那个也不会是他。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眸子里全是她的脸,那样清秀的面庞,闪着的眼睛流露着特有的妩媚,她曾经是那样的单纯可爱,如今这样的端庄撩人又是另一半的风姿。他一直看着她的蜕变,曾经那样的清水芙蓉,曾今那样的娇羞无限,曾今那样的狼狈不堪,曾今那样的冷漠孤傲,曾将那样的伤心欲绝,曾经那样的深刻怀念,他不像她的恋人,更像是一个陪在他身边的亲人,无时无刻不在给着她力量与温馨,让她在最疲惫的时候明白她从来就不是孤身一人。
他在箱根的时候,已经想好要和她求婚了,当象征爱情的玫瑰花铺天盖地的挂满了整个画舫,她只是淡淡一笑,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欣喜,她好似见到了最平常不过的东西,点头微笑着,敛着下巴闻着它的芬芳,末了,说了一句,“纪泽,你真是个做情人的好材料。”
那一刻,什么东西碎了他也不知道,只是心中止不住的疼,没有血,却是那样微微的抽搐,连绵不绝的,没有江湖决堤之势,却是细微深处的噬咬
,一点一点,一口一口。原来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情人。
“我谭纪泽就应该让你这样糟蹋么?许宛,你欺人太甚。”他在心里怒吼着,嘴上却是说不出来,他的外祖父是当时一带绅士鸿儒,作为第一批赴美深造的人,俊俏的模样,儒雅的风度,不凡的举止,优厚的家庭,哪个不是一顶一的好,可是,老来垂暮之时,他亲眼看着外祖父颤巍巍的摸着镜框里的女子暗自垂泪,浓烈而无法言语的哀伤,却带着几分欣慰,照片上的女子穿着俏丽的旗袍,勾勒出娇俏的身躯,脸上的模样还是那样楚楚动人,尤带着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
。外祖父的神情是那样的柔和,褶皱的手指在照片上静静的抚摸着,如珍奇异宝般的,一点点的摩挲,举止间洋溢的是那份说不出的情绪,那时,躲在门后的谭纪泽就懂了什么是爱情,朦胧却有清晰地有着痕迹的爱情,外祖父一辈子敬重着外祖母,他把一生的时光都奉献给这个陪在身边的女人,可是他的爱情,早已经扼杀在那个照片里,那段往事中。
他松开手,慢慢的向门外走去,右手慵懒而又带着几丝急切地摆弄着领带,几经狠拽,他的脖子上嘞出几道红痕,却还是不管不顾的将领带抻下,在触到门的那一刻将领带狠狠地摔向门,仿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绵绵的绸丝却还是辜负了他,柔柔的飘向地毯上。
他夺门而出,包间内又只剩下许宛和林灿两个人,同样的安静,静寂得让人有点胆怯,流露着情绪的不安。
“宛宛,给我个机会,让我陪你。”林灿坚定的说,没有丝毫的迟疑。
“你让我静一静。”她的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抽丝剥茧的疼痛一点一滴的开始,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没有结束。
“他已经不要你了。许宛,给我个机会,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林灿趁热打铁,口不择言。
“他不要我?你就愿意要我了么?只要他没有说过和我分手这句话,我就不会轻易的放开他。”许宛恍然间气的身体有些颤抖,接受不了这样残忍而又直白的事实,“他不会,像你那样轻易的放开我·····”
她思虑着,字字清晰地咬出几个字,像胜利者般的看着林灿。像是说给他,又像是说给自己,言语间不甚明了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包间的角落上开着摇曳的牡丹,花开朵朵,朵朵艳丽逼人,许宛一下就想到了家里的杜鹃,开在山野峭壁上的杜鹃,终是多了几分静而不腻的美感。
林灿看着许宛,突然感觉到一阵陌生,油然而生的怀念,莫名其妙的心疼,他不知道这四年她经历了什么,亦不知道谭纪泽于她到底扮演什么角色,他太自信了,以为只要他回来,她就会欢呼鼓舞,最多气上一会,也便饶了他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