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衫将脑袋对准柳树,这次他正大光明地看眼少女,心里满足了一阵,随即大喝一声,拔起两腿冲了上去。
在他将要撞到歪脖子柳树时,脚下突然被一块石头绊住,一连滚了好几个跟头,摔得鼻青脸肿。
白川牧丹赶忙跑去搀扶,少女幸灾乐祸,哈哈大笑,抬脚向那小舟走去,白川叫道:“喂,我哥为你摔成这个样子,你就走了?”
少女瞥他一眼,撇撇嘴,耸肩道:“又没撞死,管我什么事?”
少女跳上舟头,白川低骂:“好不知羞的婆娘!”
这话当然也是他跟白胜学的,少女离得远,没听见,仿佛感觉到自己教训了他们,心情愉悦,扶楫而歌,唱道:“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蓬蓬萋萋,嗈嗈喈喈,凤凰于飞,翔翔其羽,亦傅于天……”
三人听不懂她唱的什么,但觉歌声婉转动人,白衫一直目送着小舟在远处消失。
白川道:“哥,你真是傻,那婆娘分明就是捉弄你!”
白衫笑道:“你懂个屁,我哪有恁笨?没看我故意摔个跟头?”
白川道:“啊!原来你是故意的,我还以为……”
没待他说完,牧丹忽然道:“白大哥,白川,我好像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白衫道:“在哪?”
牧丹指着远处的几棵树道:“现下却又不见了,难道是我眼花了?”
白衫哦了一声,并未放在心上,过了会儿猛然道:“坏了,耽搁这么久,娘怕是要发觉了!我们快回去!”
两人进了家门,果见冯氏拿条细棍怒气冲冲坐在门槛上,见两人回来,这次白川好好的,白衫脸上却青了一片,捉过一条板凳喝道:“趴下!”两人自知做错了事,乖乖趴在板凳上,冯氏抬手便打。
白衫虽挨着打,但心里想着先前遇到的少女,心里甜滋滋的,竟不觉得如何疼了。
冯氏听自己儿子呼天抢地叫得厉害,而白衫却不吭一声,以为他敢和自己赌气,当下加重了些力道,边打边喊:“吃我的,喝我的,还不听我的话,啊?你倒是说话呀!你以为你爹处处包庇我就治不了你了吗?我让你倔,让你倔!”
夜间三更时分,白胜醉酒跌撞着回来,得知白衫挨了打,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酒罐“啪”的一声摔在地上,随即将冯氏拖入灶房,叫道:“你他娘的别不识好歹!别忘了我哥对咱家的大恩!如今人家落了难,将儿子交托给我,你竟敢出手打他?”
冯氏还口道:“我打他怎么了,是,你哥救了我们一次,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啦!况且我们给他养了这么多年儿子也该够了吧!哦,救我们一次,就得把他儿子当爷供着?”
“臭娘们不讲理是吧,滚!你给老子滚!”
冯氏听说白胜要赶她走,心下慌了,一屁股坐倒在地,边哭边嚷:“你这挨千刀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你得了套富贵便想找个借口把我撵走是也不是,我告诉你,休想!”
“你这话什么意思?”
“哼,去年夏天,在黄泥冈,你和晁保正干得那些勾当我可都...”
“闭嘴!嘛啦个乌鸦屎哩,老子迟早让你给害死!”
正在这时,“嘭”的一声房门被踹开,八九个做公的一拥而入,为首一个脸上刺着“迭配...州”字样,抓住白胜喝道:“黄泥冈上做得好事!来呀,给我绑了!”
白胜与冯氏挣扎不过,束手被缚。一众做公的绕屋寻贼寻赃,一同缚了白衫白川两兄弟,寻到床底,见地面不平,众人掘开,不到三尺深,取出一包金银。
白胜面如土色,心道:“苦也,教这婆娘害惨!”
官差随即把白胜头脸包了,带他老婆和两个儿子,扛抬赃物,连夜赶往济州城。
五更天明时分,把白胜一干人押到厅前,为首官差道:“禀相公,小人是三都缉捕使臣何涛,前些时日黄泥冈上生辰纲被劫一案,便是小人接领,自领了这件公事,小人昼夜无眠,差了一些眼明手快的公人去黄泥冈上往来缉捕,数月下来,苦察无果。今日金老爷报案说白胜利用儿子诈死骗他钱财,小人便带人前往,谁知正好在门外听到他与老婆的争吵,才知原来他便是盗取生辰纲的贼人之一。真是天怜地悯,令小人不用受这刺配之苦!”
府尹点点头,喝问白胜主谋是谁,白胜抵赖,死也不肯招供晁保正等七人。连打三四顿,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
府尹又喝道:“你这厮如何赖得过?快说那六人是谁,否则连你老婆孩子一块打!”
白胜又捱了一会,打熬不过,只得招道:“为首的是晁保正,他与六人来纠合我与他挑酒,其实不认得!”
知府道:“这个不难,只拿住保正,那六人便有下落!”
于是差人取一面二十斤死枷枷了白胜,冯氏也锁了,押去女牢监收,白衫白川两兄弟亦戴了手铐脚镣,与白胜一并押入大牢。两兄弟小小年纪,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早吓得傻了,任由官差摆布,不敢哭嚎一声。
牢里阴暗潮湿,只一张草席铺在地上,不过还好,三人关在一起,相互间好歹有个照应。中午牢卒送饭来,三只脏碗盛着白水一样的稀粥,三人将就吃下。
身处牢中,吃喝拉撒都在那一片地方,五六日直如五六年般难捱,三人消得面黄肌瘦,憔悴不堪,这天牢卒竟然送来两只烧鸡一坛美酒。白川拿起就要大嚼,被白胜一把夺过,喝道:“贼子哪有好心?酒肉必然有毒!”
这时白衫发现鸡嘴里衔着一张字条,取出展开,见左上角用毛笔画着一块小石头,右边乌七八糟的画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白胜夺过一看,喜上眉梢道:“哈哈,衫儿,你爹得知我们有难,正在筹划救援,送饭的牢卒是他故友,咱们可以放心地吃!”原来白胜的小名叫做石头。
兄弟俩自然十分激动,尤其是白衫,在自己最危难最害怕的时候,那个略觉生疏的爹挺身来救他们,心底里不由淌过一丝暖意,白羽顿时在他心中的形象高大了几分。
三人抛去顾忌,饱餐一顿。如此又过七八日,那送饭牢卒下了蒙汗药请其他牢卒喝酒,麻翻之后,立刻给三人开了门,打开白胜死枷并白衫白川二人的锁铐,道:“我是徐祺,白贤弟的朋友,快跟我走!”
三人跟着徐祺跑出囚牢,外面两伙人已经杀将起来,白羽驱辆马车疾驰而来,几人匆忙上了马车,便往城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