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明心中惴惴脸上带着小心应对，王佑明就赶忙连连摆手，连声道别误会别误会，他笑道：“今天叫你过来没浩翔那头的什么事，小郝实在是好的很，我现在对他非常放心，公司这段时间所有的事情都基本上是交给他和北京的老房在具体负责，他现在浩翔的存在感要比你在研究所还强上几分呢，你瞧你怎么想事儿呢？”
“是么，那真是太好了，我这个朋友的脾性王总你也是有些了解的，恶相在外，心却善，凡事只要不刮着他的逆鳞，一切就都好商好量，我跟他处了这么长时间……”魏子明居然还不放心的敲边鼓码定这事。
“子明，不说别的，我今天找你过来是为了823项目的事。”王佑明突然打断了魏子明对自己这位老友的絮叨，直入正题的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823？王哥你说的是两年前那个被省厅强硬搁置的那项研究？那是您仍在澄大那会最后负责的项目，今天我们要谈这个么？是最近上头出现了什么松动了么？”魏子明对自己的这位老领导所负责的这项科研项目知之甚详，事实上，在魏子明从首大生物工程系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回到平江进入中科院体系后，他的第一个被分配的任务，就是在王佑明负责的国家重点823项目中从事物样采集的助理研究员工作。
“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两年前这个项目被取消的时候，我就跟你臆断过，省厅对于这个项目的决断如果没有某种体系之外的绝大力量的介入，这个大有前景的研究就绝不会从科技厅这样毫无活力不思担当的陈腐机构直接大加干预，我和他们打了十多年的交道，项目审查方面的那些杠杠，也早就已经不是秘密，这个躲在背后操控人偶的无知蠢货！”王佑明突然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狠狠的骂了一句。
“我准备重组项目，完全使用民间投资，不发布、不通报、不与市科委旗下的任何人员接触，成立独立研发小组，把这个灾难重重的项目在五年内搞出一个结果来！”王佑明斩钉截铁的对魏子明说道。
魏子明皱了皱眉头，心中很是为老领导捏了一把汗，省厅否掉的项目，虽然现在使用民间资金和设施研发人家管不着，但这显然是属于落力不讨好，回头就是尽心尽力的搞出来了，没有研发审批的签字，科技管理局的文就批不下来，让你吊在那里名不了商不了，又能有什么作为？
魏子明刚想说说自己的看法，旁边的服务生端着托盘过来，细心的给他铺好餐巾，把一盏香气扑鼻的咖啡盏连着糖包奶盅放在他面前的。王佑明嘴角带笑，看着魏子明往杯子加奶加糖。要说喝咖啡这个习惯魏子明还是在几年前跟王佑明一道的时候养成的，师傅带徒弟，虽繁不变，所以直到今日，小魏子依然改不了习惯，酷爱喝摩卡。
“还是加奶，一颗糖？”王佑明这会儿缓和了语气，看着对面这个眼神闪烁不定的年轻人，以魏子明的聪明，应该已经知道今天找他过来是什么事了。
“我知道你的G3项目没有通过这次的审核，并且我还知道中科院这次下来的人对你的资历提出不少异议，科委组织部这边的压力很大。”王佑明举杯喝了一口杯中浓浓的咖啡，眼睛却盯着魏子明不放。
“王哥你的意思是让我来参与这个民间项目么？但是虽然这次审核没有通过，在接下来的人事调整之前也还有许多工作要做，我怕我到时候忙不过来。再说家父那边也不好交代，王哥你也知道我从首大一毕业就能进入中科院他也求了不少关系，我怕我就这么出来……”
魏子明躲闪着王佑明炯炯的目光，数年的科研体系里面打拼，他魏子明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高智商学子，世俗的一切定律已经让他的职场生涯变的和所有人一样，枝节盘错、顾虑良多，如果自己就这么从让国内研究界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殿堂级事业单位不管不顾的挣出身来，许多看好自己前途的长辈和领导就首先放自己不过。而且王佑明的这项科研项目实际上也是困难重重，再加上一个省厅的变数放在这里，最终到底能走到哪一步谁也预计不到。
魏子明对于老领导王佑明能如此执着于他自己的梦想，倒是由衷的觉得此心此性确实值得赞叹钦佩，但就他这么一番话之间就让自己放弃在科研界的前途，他魏子明倒还不至于能够豁达如此，满心欢喜的直接接受。
“子明我想问问你，你从小有没有自己的梦想？如果你做过梦，那么你确实的为这些梦做过些什么没有？我们这样的工作，学要每天不停的在各种项目上倾注着自己的全部精力，可以说从一个比较高的层面来说，我们这些家伙才是真正的为了实现梦境中的事物而付出毕生心血的操作者，为了人类在科技角度上能获得更多更好更便捷的支持，为了把整个大千世界改造的更完美更高效，我们每天忙碌不休，我们的脑中从无清闲，我们放弃了种种，我们也获得了许多，这也就是投身于其中的乐趣不是么？”
“然后你再想象一下，在你的这一生中，有没有碰到过比823项目的这种几乎可以肯定改变人类历史，让整个世界对计算机领域的认知完全进入一个崭新的阶段的？在你剩余的科研生涯中，有没有可能再遇上823项目这种里程碑似的，可以带领着人类科技社会迈入一个新纪元的？两年前我们被强制结束项目的时候，就已经达到了突破性阶段的颈口，而且从当时的信息反馈来看，项目进度也已经大大超越了美国同类研究项目的进程。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这么着急么小魏？因为我坚信这项技术我们不做，那么在未来的十年至二十年内其他的国家就一定能够有所突破并且得以最终实现。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让我们的祖国成为第一个宣布掌握这项技术的国家，为什么你我不能成为这个伟大项目中的一份子呢？”
王佑明努力的平和着内心的激动情绪，一个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典雅风范，处事不惊的学院派领军人物，一到了这项追寻了多年的未尽事业上来，就总是让人大跌眼睛的失控，拙劣的表现完全不能不让人联想到那些刚出道嘴上还留着毫毛的年轻愤青们，对于自己偏爱的事物声嘶力竭的加以维护，并且几乎已经完全摈弃了一切的客观，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毫无保留，抵死无悔。
魏子明对自己的这个老领导还是比一般人了解的，聪明且敏感性子的使得他很善于从身边的人物的一言一行中看出内在的心性，魏子明一直以来都由衷的觉得王佑明是一位值得尊敬可以信任的领导，这个当年还在澄大群芳阁里每天保持着充沛的热情多谋善断的倜傥教授，对他这样毛事不懂的一介新人与他人一视同仁，工作上的压力不少给，分配的担子不比别人轻，所获得的指导和鼓励却也有不少。
魏子明尤为记得的一件事是，自己还在王佑明的项目组里的那段日子，攻关重大难题总是需要加班加点不分昼夜的工作，有的时候外间已是万家灯火夜色笼罩，研究室的研究人员才能忙完各自手上的课题准备回家，这时候王佑明总是会带领着大家一道走出研究室大门，来到群芳阁小广场那条通往小荷园的长长台阶处，他还像一个还带着孩子气的八人宿舍的室长一样，扬着手一路向前，一边还鼓动的道：“同学们，月光正明，我们去数台阶，看月亮去啊。”
魏子明不禁沉浸在当时的记忆之中，而王佑明此时已经回复了平静，他的勺羹在咖啡杯上轻轻的触碰，发出了清脆的响。
魏子明从恍惚中醒过神来，却仍然皱起眉头道：“王哥，G3项目那边一直是我在负责，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钟所还有底下人那里我又能怎么辩解？这个项目也倾注了大家伙一年的心血……”
王佑明点点头道：“我对你的近况做了一番了解，G3项目人事调整通知将会在几天之后下来，小魏你这里恐怕是不能再负责这个项目了，组织部这边的意思是要把你调到科委办公室来过渡并积攒经验。”
“什么积攒经验，我看是积攒年龄吧？”魏子明虽然一早就大致猜到两两交锋后自己的最终结局，但从王佑明嘴里得知这一消息还是让他不由自主的生气。
不过……王哥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这样的决定应该是不久之前才下发到科委的，王哥他？魏子明的眼神中不由的带出一丝疑虑，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王哥，你最近还和科委的人保持着频繁的联系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