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一晃而过,紫嫣院里的最后一株萱草黯然谢幕,玉簪坐在廊上的看着夕阳西垂,洒满天际的红云醉的一塌糊涂,都铺在天然画布上各自灿烂。偶有几只画眉飞过檐下,衔来些细草筑窝,叽叽喳喳平添了几分热闹。
夏天就这么过去了,可芭蕉依旧翠绿欲滴,将手的的团扇也比了下去,玉簪百无聊奈坐在一边,数着过往的飞虫打发时间。
一只,两只,三只。。。。数也数不完,碧儿侍立在左右,见玉簪有些无聊,便拿来昨日胤禛打发下人送来的一只金毛犬逗他开心。
“小姐,你看它多可爱,毛色也这样金黄,竟将天上的太阳也比了下去呢”碧儿抱着那只小犬在怀里不停地逗着,那只小狗倒被吓着了,不时哆嗦着瘦弱的身子叽叽叫个不停。
玉簪不理她,将脸迈到一边,谁知那只小狗疯了似地从碧儿怀里窜出来扑到玉簪裙边,逮起靛蓝色的裙角就是一通撕扯,玉簪惊得跳了几步,碧儿也吓得不敢言,急急忙忙去捉拿只卷毛小狗。
哪知这个小东西就是不肯丢掉裙角,玉簪撩起裙子甩了甩也没有将它吓跑,反而惹得它一阵嘶吼,旺旺叫个不停。
玉簪有点恼了,忙叫碧儿帮她解围,碧儿蹲下,朝着卷毛狗旺旺叫了几声,那只小狗转过头直直瞪着她,半晌才放下爪子朝碧儿摇摇尾巴装着可怜兮兮的样子摇步走到她跟前,扑腾着身子撒起娇来。
碧儿抱起它嗔笑道看着玉簪说:“让小姐受惊了,这个小不点太坏了,你瞧着它现在安安静静躺在我怀里撒娇,刚才那泼辣劲倒消减了几分”
玉簪惊魂未定,远远退在一边,望了望碧儿怀里的小狗一眼,心里不甘,又走到跟前用指尖戳了一下卷毛小狗,吐了舌头怪道:“你瞧你,换了主子这么些天还没个眼力劲,再不听话把你送到柴房关在里面不给你吃的,看你还敢咬我不?”说着轻声哼了一句,那卷毛狗蜷缩成一团,像个金球一般,玉簪觉得有几分可爱,刚想上去抚摸,手停在半空一想,这个小蹄子还没和我混熟,这要是被它吞一口可得有的受了,遂作罢。
碧儿笑着抚了抚它,边说:“小姐,你不知道,四爷送过来的时候可乖了,给她一个陀螺它能玩上半天,逮着陀螺又是亲又是追着玩的可有意思了,有时候让它在廊上自个晒晒太阳,它也听话竟能待一下午,你说有意思吧”
玉簪笑笑不言语,说来也有好一阵子没看见胤禛了,自从流丹离开王府,她也不大去北院,嫡福晋时常在背后说她不守规矩很少给她请安,传到玉簪这边,她也只是笑笑不回应,每每碧儿都劝她出去走走,好歹不时过去请安问好,她不置可否,弄得碧儿也拿她没办法只得依了她的性子来。
胤禛有好长时间没来紫嫣院了,碧儿数着日子却总不见王爷过来,心里替玉簪着急,有时候暗暗提到这些个,玉簪淡淡一笑并不理会,自顾在一边临帖作画,有时嫌碧儿说得多了,就打发她出去,自个呆在屋内,乐得清净自在。
今天临帖乏了,便在廊上摆起茶桌,煮些茶吃解解闷。玉簪见碧儿站在那里尽顾逗小狗玩儿,把煮茶的差使忘了,便说:“别尽杵在那里,到屋里把爹爹送的那套紫砂茶具拿出来拾掇拾掇,我们在这里煮茶吃”
碧儿一听要吃茶,高兴极了,蹦蹦哒哒到了屋内,命几个小丫头将黄花梨四角茶几搬到廊上檐下,并茶炉和铜壶一应都齐备,自己则去了里间取来茶具。温水烫过之后一一摆好在桌上,又搬来椅子伺候玉簪坐下。
玉簪笑笑说:“看你倒机灵,你且说说,准备煮什么茶给我吃?答的好,有赏”侍立在一旁的几个小丫头听了,都蠢蠢欲动,玉簪巧笑摆摆手说:“都有赏,不必有所顾忌,大家集思广益,说来听听”
碧儿暗自寻思,小姐历来喜欢西湖龙井,又喜用甜水井的水烹制,龙井汤色清亮嫩绿,香气醇厚,喝到嘴里甜香清冽,回味悠长,实在茶中一绝。可若总是冲泡这个,不免落了俗套,小姐难得有此雅兴,还发的有赏,这时候定要露一手给她瞧瞧,讨得她欢心还是自己分内的事儿呢,如若能拿到赏赐,那也不错。
想着不免笑出了声。一瞥玉簪,见她气定神闲坐着,看看周围几个丫头片子在底下窃窃私语,暗自发力道,‘可不能便宜了他们’
正想着,玉簪坐不住了,轻声问道:“可有主意了?说来听听”眼睛朝碧儿这边瞥了一眼。碧儿谄媚咧嘴一笑,走到跟前回道:“回福晋的话,奴婢想了会子,记得书上有这么两句‘春茶苦,夏菜涩,要好喝,秋白露’说的就是秋茶的好处,如今已经立秋了,这紫嫣院里几株石榴书上都结满了果子,颗颗都饱满的快要裂开,这树下就有一丛丛的茶树,前几天雨过之后上那一瞧,发了好些新芽,慌不择采了好些回来制成了茶饼烘干搁在那儿,想不到今儿也用着了”
玉簪一听,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了那几个丫头可有想法了?其中一个叫红英的,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弄懂她到底说了个什么意思,玉簪眉头一皱,示意她停下。那丫髻慌得跪在地上,告饶个不停。
碧儿一脸得意又装着很为她委屈的样子向玉簪求饶道:“福晋就免了红英的过失吧,她也是想出好主意的,可惜有点紧张,一时慌了神,嘴巴也不麻利了,还望福晋不要怪罪她了”
玉簪白了碧儿一眼,示意她多嘴,她也知道碧儿这是挖苦红英,却不以为然。
自从到了王府,自己懒得理会这些琐碎,可近日越发觉得紫嫣院内的下人们都不上心,虽然饮食起居有贴身的碧儿服侍,不必自己多操心,倒是院内别的事情需要他们布置打点,昨日就有个丫髻懒散的不行,命她从库房拿灵芝过来,她去了一天也没见回来,打发了碧儿过去查点,竟发现她在北院海子里面和几个小厮玩闹在一起,这要是让嫡福晋看见了,那还了得,这还不得都算在玉簪身上,她不去北院请安已是大不敬,若因这坏了府内的大忌,她倒无妨,可管教下人无方,这也是害了人家。到时候给撵出去,这又是一遭罪过。
玉簪眉头微蹙,轻喝道:“做事机灵些,但凡上点心也不至于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虽初来乍到,可也是这紫嫣院的主子,大家都了解我的脾性不计较这些,可昨个就有人坏了规矩,好歹我没向嫡福晋叫嚷这件事,就不追究了,但以后,谁要是不上心,做出些出阁的事情,我可是没这么好说话的,大家都听明白了没?”
顿了顿接着又说:“大家不过十一二岁的姑娘,喜欢玩闹也是天性使然,可也要讲分寸,在这个上面可不能糊涂”玉簪使了个眼色让碧儿煮茶,碧儿过去照办。她则停下,换了神色轻轻微笑说:“罢了,今儿个本来要乐乐的,为这个耗时不少”说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碧儿瞥了一眼红英,她正是昨天不守规矩的那个,今儿倒敢出头,也不看主子的脸色,想着那女子身量未足,瘦瘦小小的,倒有些可怜,想来自己也是爱玩的,这以后可得注意些,免得落了别人口舌,倒闹笑话了。
虽说主子今天没责罚红英,可这一番说辞深深印在大家心里,也是一样的有效力,平日里主子说说笑笑,和蔼可亲,也由着下人们闹腾,今儿倒替紫嫣院正式立了规矩,也是应该。要不,可得闹翻了天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