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刘氏正要打发人过去叫玉簪他们过来就席,就看见碧儿引着两人从外间厅堂过来了,忙叫人过去请他们过来。玉簪随了安排坐在刘氏旁边,流丹则坐在他娘亲的左边。刘氏见人到齐就吩咐下人准备开席。
此刻外间一个小厮进来说:“林翰林敬的侄子过来给老祖母拜寿,就在外面侯着”刘氏一听是林水月的侄子便道:“请他进来”心下细想,林翰林什么时候有个侄子。顷刻,那个男子便被引进来。玉簪一看知原是夏练,心上好不欢喜,遂对刘氏说道:“他就是夏练,那天替我解围的那个少年”
夏练走上前拱手道:“祝诰命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因叔叔近来身体不大好,今天特意让我过来赔罪,万望夫人不要怪罪才好”刘氏忙说:“哪的话,翰林有病在身定要好生静养才是,回去替我转告他多多注意身子,可别自己难为自己。”
刘氏心中暗暗道,想来他的光景也不好过,人老了就是得知天命,复又叹道:“林翰林自小我们是看着他长大的,如今这田地真叫人心上不好过,可惜了这么个人”不禁有点黯然神伤。又看看夏练,见他丰神秀异,已有几分喜欢,今听他声音晴朗,说话也在行,不由得满脸笑容道:“你就是翰林的侄子?听你口音,倒不是南边的人,家在哪里?”
话毕,又命人搬来张椅子安在她对面。夏练答道:“家在京城,家父是那拉氏明卢,家父和林翰林是义兄,我来金陵办差就住在他家。”刘氏一听笑道:“我说呢,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个侄子,才道是在京城结交的义兄。”
这边青儿见众人都坐齐,便俯身问刘氏道:“这会子人都齐备了,刚才厨房传话来说饮食之类的都准备好了,老祖宗你看?”刘氏笑着说:“可是了,大家都做了这么久,想必茶点也都用过了,那我们就开席吧,大家看如何?”
众人点头,刘氏便命一众丫髻婆子端来各式菜品,尽是些奇珍异类,一共摆了十六七道,满满的一桌。丫髻们又将客人的酒杯填满酒水,刘氏起兴道:“大家今天尽兴,我先干了”说完,让青儿倒了一杯尽数饮下。
玉簪一桌人等皆道:“祝诰命夫人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长流水”刘氏一乐,笑道:“很好,今儿高兴,大家要多喝,又命人去酒窖拿了上好的陈酿玉液过来,丫髻们复又斟了好几盅给众客人。
夏练吃了几杯,流丹因他娘亲在这里便不好尽兴,只是吃了点菜,便不再拿筷子。姜氏看流丹不动筷子道:“怎的?你不喜欢这个还是,为娘的知道你喜欢吃这个蟹粉蒸蛋,来,给你夹一块?”
流丹接过,放在碟子里蘸了点甜酱,吃了一小口便搁下不吃。玉簪见他那样便说:“王公子,可是这菜不合你口味?”流丹见玉簪和他说话,刚拿起茶盅要喝水,便放下回答:“也不是,只是没大胃口,恐是晌午时候吃了那胭脂搁着了”
姜氏忙问道:“我儿,告诉为娘的,你吃了什么?怎么这会子没胃口,要不等会子回去给你做点清淡的你吃些?”流丹自知说漏嘴了,忙说:“娘亲,我刚才听戏的时候吃了好些老祖宗给的干果点心,这会子吃不下了”
玉簪听闻,不免笑出了声,恐是吃了我们自制的胭脂吃坏了肚子也未可知,这个王流丹竟是个银样镴枪头,身子骨挺弱,一吃点别的就不行。
这边夏练吃了几杯酒觉得有些微醺,又见玉簪流丹两人说说笑笑,不觉有点没意思,便借口出去透透气,出了宴席,径直走到外面庭院。见外面月色皎洁,蝉鸣嘶叫,凉风习习,便在**来回踱步,良久,醉意方才散去。
玉簪见夏练出去好一阵子没回来,便打发碧儿出去看看。碧儿刚一出外堂,便看见夏练在庭院中来来回回徘徊踱步,遂进去告诉玉簪。玉簪听后对刘氏说:“祖母,我出去外面走走,吃的差不多了,感觉都中饱得很,怕积下食难以消化。”刘氏道:“恩,你去吧,外面天色已昏,仔细些”
玉簪便别了众人下了宴席,又对流丹说:“王公子你慢慢用饭,我先失陪了”说着便出了内庭。流丹见玉簪走了,心里有些失落,又不好挽留,恐失了身份,想出去和她一起,又怕姜氏阻拦,原是不想让我和她走那么近,真是万般苦恼,脸上愁容满布。
姜氏看着流丹这样,心上明白了几分,便对流丹说:“我儿,看你不大有兴致,又没有胃口,这样子大家就都吃不好,要不我送你回去吧”遂要别了刘氏回去。刘氏也不阻拦,见天色已晚,恐回去不方便,又命下人打了几个灯笼送了姜氏母子一程。
玉簪来到庭院,见夏练一人在那边徘徊,便问道:“公子可是吃好了?怎么这么久不回席上吃点别的?”夏练转过身一看,见玉簪粉裙飘飘,面若芙蓉,借着月光看去,好似天上的仙女,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说:“刚才喝了点酒想是有些醉了”
玉簪笑着说:“那会子你不是说要过来我们府上拜访我吗?怎的过了这么些天才过来,还以为你失信不来了呢”夏练一听笑着说:“我怕姑娘嫌我烦闷,不喜欢我过来打扰,只是这段时间遇到了好些事情脱不了身,因此就没有过来”
玉簪见他倒比之前还要稳重斯文,眼神更加忧郁多思,好似有种种心思埋在心间不愿提起,便试探问道:“公子可有些烦心的事情不妨说出来,我给你出出主意?”
夏练想起被人追杀,落入鹰愁涧而后遭遇的磨难苦痛,心里一阵酸楚袭来,在那绝境中,唯有想起眼前这个佳人心里才有些安慰,想到第一次遇见她是那样美好,这个女子独特的恬淡气质,每每能击碎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是那么能融化自己内心的冰霜,又是这么温柔多情让人心碎。
夏练叹道:“你看那天上皎洁无暇的月亮,它能化解人内心的忧愁烦闷吗?千百年来它都在那里,时而圆时而缺,它能明白世间的纷繁复杂吗,如果能的话,它承受的了这么多的变幻无常吗?”
玉簪抬头看那月亮,心头也涌上点点哀愁,半晌才说话:“天若有情天亦老,我想它理解不了人心中所想,如果能的话嫦娥就不会在夜半时分独自饮酒消愁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别愁离恨,世间人们只是将自己的彷徨无助寄托在它身上求得安慰,天下之大,太多的无奈忧伤无法消解,唯有那轮明月在暗暗黑夜为失意匹夫送去淡淡光亮,这抑或就是答案吧”
夏练听后,心里一震,这女子慧根是有的,年纪小小竟有这样见解,便将这几日的遭遇细细说了一番。玉簪听后大为惊讶,忙说:“你可知道是谁要害你?怎么这么目无法纪,现在世情怎么成这样了?”
夏练微微道:“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只是听我那日将我逼进鹰愁涧的死士说过,那人权倾朝野,在金陵还有人为他卖命,也是个挺大的官,不过。。”
玉簪见他吞吞吐吐,知道他不愿多说便不再问,停下脚步走到一棵栀子花树下,摘了一朵栀子花说:“你可知道它为何这么香吗?”夏练笑道:“它原本就很香啊,你看哪有栀子不香的”
玉簪笑道:“这就对了,害你的人为何恨你,就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气味不相投,换句话讲,他们如果是香的栀子,那你就是臭的榴莲,人人都爱那香气宜人的栀子,便少有人喜欢那臭臭的榴莲,但是榴莲就是榴莲它不能变成栀子,所以你要知道与他们为敌,自己就陷于被动,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自己变成栀子,如果可以伪装的话”
夏练惊奇道:“可是对方在暗处,我在明处,况且他们知道我是谁,怕又遭人暗算。这几天我就在想,该如何将这案子进行下去,实在焦头烂额的很,眼看时间紧迫,怕给主人蒙羞办不好这个案子”
玉簪道:“你可知道你的主人实力如何?”夏练笑道:“这个自然不用说,没有人比这个大了”玉簪即刻便明白了,心里暗暗道,原来他是替圣上办事,只是不知道夏练对手是谁便问道:“那要害你的人如何?他们有如何法宝?这个你且细细说来,这个关系到整个事件的成败”
夏练忙走上前,俯身在她耳边道:“这个与金山王家有关,这个我可以确定,只是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展开”玉簪一听心里一惊,原来是地头蛇王家,这个便有些棘手,思前想后了半晌才说:“这个要谨慎小心,他们耳目想是众多,只是一点,这个牵扯不牵扯流丹是关键”
夏练见玉簪心里念着流丹便生醋意,停了好长时间才说话:“虎狼之家,哪有不牵绊的,拔出萝卜带出泥,就说流丹不牵扯,圣威一怒,岂有不失势的道理,现在最怕找不到证据,这才是关键”
玉簪细细想了一番,又想到流丹年轻气盛,虽有些轻浮放荡,但心底倒是善良纯真,近来越发觉得改观了不少。又想到夏练眼前的处境的确有些困顿,只是自己年轻不经世事,便不知道如何回答,考虑了一番说:“这件事情是要保密的,你今天对我讲了我不会说出去,只是你要小心些,我只能在情理上支持你,至于其他的不是我们妇人该胡乱参与的,你要好好斟酌,莫操之过急,但凡走错一步便万劫不复,你仔细掂量”
夏练笑着说:“这个自然,正是要好好琢磨下一步该怎么走”两人不觉谈了好一阵,只见众人三三两两都下了席往外走,夏练忙告辞道:“不觉聊了这么久,你倒是将我开解了,要好好感谢你,只是不知道怎么谢?”
玉簪浅笑,抬头望那轮弯月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你我共勉吧”夏练会意,便别了玉簪,独自牵了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