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宇这几日来劳心劳力、四处奔走打听文姜下落,临淄城不知被他翻过来多少次,却始终不见文姜踪影,久宇配合他留在都城消除这一祸患,龙宇则暗中随同林舒前往卫国都城濮阳。
这日,久宇见苍宇形销骨立,不禁打趣道:“我赌你这辈子从未像眼前这般惦记过一位女子,整日像着魔般对她朝思暮想。”
苍宇有苦说不出,喝了一盏茶后,自嘲道:“简直是犯了相思。”
久宇哈哈大笑,“没想到你也这般幽默,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苍宇坐立不安,略微休息一番,又继续出去搜查。
一直提着心,吊着胆,好在一切都还风平浪静,然而谁又敢说这不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苍宇暗想:难道齐文姜已经离开齐国了?不然怎会没有她的下落?
他当然不知道其实他无数次与齐文姜擦肩而过,不过这位曾经惊艳四座的绝色佳人已面目全非,不幸地,她数日间已沦为了乞丐,只能靠别人施舍度日,实在饿极,她也吃些剩饭馊菜。脾胃刚开始不能适应这些不干净之物,渐渐地也甘之如饴。这是迫于生计的压力,古人常说:天地之大德曰生。或许真的没有什么能比活着更可爱,更能打动人心。
纵然如此冻着、饿着、渴着,甚至被人嘲骂着,文姜也没有一次萌生过重回齐宫的想法。日子虽苦不堪言,心中却怡然自得,因为不再困扰于与兄长诸儿之间那种生不如死的纠葛。
诸儿幼年常去春曦宫戏耍,文姜率直活泼,曾无数次让孤独无依的诸儿产生结伴相依的欢乐之感,两人同榻而眠、同桌而食,整日好得形影不离。随着年月的流逝,兄妹二人间的亲厚已衍生出非同寻常的意味,这点变化让文姜十分困惑,她乐意跟诸儿在一起,却隐隐觉着这份过度依赖很是不对,于是她性情大变,变得乖张暴戾,不时向婢女发泄着心中的苦闷。
她觉得心已轰塌大半,残缺破碎的心时常让她从噩梦中惊醒,让她痛不欲生、让她哭泣不止。她每次痛恨见到诸儿,却又受不了见不到他。文姜也看出了诸儿的挣扎,他开始酗酒不止,常常酩酊大醉。
文姜意识到再这样继续下去非出茬子不可,于是勒令自己避开诸儿,如此背离心意的选择实在让她生不如死。
离宫于她而言,如同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她乐于这样清白地活着,她也相信,慢慢地一定会忘记诸儿,一定。
正当她沉醉在昔日回忆之中,她眼前掉了大半边的陶碗里多了一锭纹银,那是一只骨节分明有力的手。她本来从小锦衣玉食惯了,根本不把金银珠宝这些俗物看在眼里。然而此一时彼一时,虎落平阳被犬欺就是她当前的境遇,所以她实在很感激这位慷慨的恩主。她抬起头,眼里因感动而泛起了泪花,盈盈地闪动着光芒,就连明媚的阳光都被比下去了。
鲁允看到眼前这位小叫花满身污垢,一双眼睛却明媚动人,他有一刹那失神在那两汪深不见底的幽潭中。就在这一瞬的对视中,文姜已将把他的模样刻在脑海:木雕般的轮廓、肉而宽的鼻梁,厚而敦实的唇,眼睛不大却神采奕奕。
这样的男人实在谈不上英俊,顶多算常人之貌,然而却给人安定而厚重的印象。凭着一份安定,他整个人亮色了不少,文姜被这样的他深深打动了。
“谢谢。”文姜的唇因激动而上下抖动着。
他朝文姜笑了,意思是不必言谢,他鼻翼两旁的笑纹和微微向下的眼角使得他整张脸都生动起来。直到他走后,文姜才收起纹银,她隐约听到他与身后的随从说要回“临风”客店,那个地方文姜熟。
文姜走进街上的一家衣饰店,她想换一身像样的衣服,都还来不及出示身上的纹银,店主嫌她是叫花,厌恶地将她驱赶出店门,他的手都不愿触碰到文姜。
文姜无奈,郁郁寡欢地站在衣饰店门口,想看店主是否心软地改变主意,却换来一记恶狠狠的瞪眼。她只好朝前走,想换一家试试,心知境遇不会相差多少。不觉间已走到了铜雀巷与大街相交的丁字路口,文姜朝巷内看去,眼前豁然一亮。这条巷子的住户大多是贩夫走卒,生活随意,衣服挂满了小巷有限的领空。
得来全不费工夫!文姜朝内走去,到一户屋门紧闭的宅门前,透过木雕窗棂,不见一人,文姜趁左右无人,逮下悬挂于竹竿之上的粗布麻衣,长衣哗地掉在文姜的胳膊里,她将其一团裹住,抱在怀里,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将衣服换过。又就着换下的破衣在摆放于路旁的一盆清水里蘸着擦拭脸颊。
这下干净多了,再进店里去买木梳、皂荚粉、扎头绸带等,也不被店主赶出来了。出了店门,文姜折回那家拿了人家衣服的宅门前,从门缝里将找补的碎银塞进门内。做完这些事已是一个时辰后,临近午膳时间。
文姜先到之前常去梳洗的溪边,仔细地梳洗了一番,临水一照,未施粉黛已惊艳动人。
文姜到了“临风”客店,顾客满堂,她伸长脖子左右顾盼,不见她要找之人,小店伙计见她衣着寒酸,也不招呼,文姜朝楼上雅座走去,果见东边临窗位置上坐着的正是她要找之人,他与随从正在用膳,斯文有礼,可见出身不凡。
文姜欢快地朝他走去,半途却有人叫住了她,“怎么我叫了你几遍,都不答我?”
拦住她的人,是位目若朗星的黑袍公子,文姜茫然思索,确定她从未见过此人,于是说道:“这位公子,我们认识吗?”
齐萧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抱臂半晌,呵地笑出声来,“你这又是为哪般?相隔不过数日,你竟装作不认识我,难道你在图谋不轨?”
文姜不喜欢他最后几个字眼,“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说着迈出步伐。
齐萧拦在她身前,想看她到底要装到何时。文姜惶急,以为他是歹人,又见他腰间挂着佩剑,于是怒道:“你再不让开,我就叫人了。”
齐萧忍俊不禁,耸着肩,表示你随意。
鲁允已注意到这边动静,觉察出不对,于是走过来对着齐萧说道:“这位公子,何苦在光天化日之下为难一位弱女子?”
文姜如获救星,立刻站到鲁允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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