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阵阵,午膳时分,天空下起了暴风雨,正院天井里的几树春海棠在疾风骤雨中东摇西摆,海棠花不胜风力,随风雨卷得四处皆是。
林舒在昭华夫人处用了午膳,见她兴致索然,也不好再逗留,而况这里实在诸多拘束,于是起身告辞,昭华夫人也不作挽留,只是吩咐婢女青碧把斗篷和雨伞取出。典荷细细替林舒戴上了斗篷,她和林舒两人便一后一前的出门来。
天空的乌云压得极低,瓢泼大雨随着风向朝四面八方倾斜,林舒和典荷尽量走在房檐下,不过雨水还是打湿了她们的裙摆,典荷撑着的伞几乎只能罩住林舒一人,她自己则被大雨淋湿。
好在正院与西院间有一条长长的回廊,两人少了一些狼狈,脚步也慢了下来,林舒见回廊上方的廊檐处有一只硕大的蜘蛛在结网,它费力地拉着残破不堪的网四处补缀,才刚连起的地方,风起,又破了。蜘蛛却劳作不休,林舒低首冥想,人不就像这蜘蛛一样?一直在补缀这人生之网,纵然已经千疮百孔,还是会修修补补地将就着。
典荷知道公主讨厌这些蚊虫鼠蚁类的东西,于是把伞关闭,甩干上面的水珠,站上朱漆栏上,使劲儿用雨伞够着,在她百般努力下,那只蜘蛛终于从房檐摔落下来,然后被她甩到雨中。
林舒回过神来,见到典荷的行为,很是不悦,皱着眉头道:“走吧!”两人重新走回雨中,朝西院行去,渐渐消失在迷蒙的雨景里。
假如古代有天气预报员,那么他一定会指着卫星图,然后字正腔圆地说道:今日中国东部和中部有大量降水。
郑国的大合宫内,玉儿坐在亭子里笑着对身边的月夕说道:“我最喜欢这样惬意地听雨,现下有你作伴,我更觉有意思多了。”
月夕嫁给姬突已有月余的时间,这是她第一次出门来找玉儿,虽是新嫁娘,她身上却没有丝毫喜气,眉宇间总是结着愁思,偶尔笑笑,意味也十分苦涩。千雪取来大氅给玉儿披上,玉儿不禁有些生气地说道:“千雪,你做事儿愈发有欠妥当,二王妃在此,你没见她衣衫也一样单薄么?”
月夕忙说:“不用劳烦她,在这里坐了大半日,我也该回去了。”
“这么快就要走?”玉儿不舍地说道:“你也有些日子没来找我玩儿了,最近每次见到你,都是要么在宴席上,要么有长辈在,总要‘王嫂’、‘王妹’地叫着,很是拘束。”
“玉儿,我又何尝不觉得我们距离近了,可是亲近的机会却少了,再加上我已今非昔比。”
两人默然。
玉儿知道如今她是为人妻的人了,不便相留,于是吩咐千雪送她回去。
月夕与千雪才走出小院,在回廊里便迎面遇到姬忽,月夕还未走近他,心就已慌乱不堪,一张美丽的脸僵硬异常,倒是姬忽一如既往地笑着,“王弟妹近来可好?”
月夕的心仿佛被人揪着拧成团,她忘了要向他行礼,看着近来也有些清瘦的他,她十分勉强地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好”字卡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姬忽倒似不甚在意,错身走了。月夕紧紧攥着锦帕,生怕它掉下去似的,机械地迈起脚步,千雪在后面问道:“二王妃,你无恙吧?”她见月夕脚步虚浮,摇摇欲坠。
月夕这才想起千雪来,于是虚弱地说道:“你不用送了,先回去吧!”
千雪不放心。
月夕又说道:“我没事。”
千雪听出她语气不善,似生气了,只好把伞交到她手里,细声道:“那奴婢走了。”
月夕拿着雨伞,失魂落魄地走进雨中,雨水唰唰地打在她的身上,她也不觉得痛,浑身湿淋淋地进了大曼宫,倒把婢女吓了一跳,以为发生大事了。纷纷过来扶着她,月夕腿一软晕了过去。
醒来时,姬突已回宫来,满脸笑意地对躺在床上的月夕说道:“夕儿,你有身孕了竟也没有觉察到。”
雍容夫人也是笑意盎然,她一直对月夕不满,因为姬突一味儿的偏袒着妻子,虽然月夕没有恃宠而骄,但也十分让她气恼,眼下得知月夕怀了子嗣,态度倒柔和了不少,“这么大的人了,都不知自己身体的变化,还去淋了雨,还好喝碗姜汤就没事了,否则可不是闹着玩的,以后要多加注意了,这是突儿的嫡子,也是他第一个孩子,你可要顾惜身体,好把肚子里的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
月夕气苦,像吃了黄莲那般难受,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她根本不想迎接这个已在路上的孩子。她不爱孩子的父亲,又怎会爱他的孩子。
她闭上眼睛,疲倦地说道:“我累了。”
“那你好好休息。”姬突回头对雍容夫人说道:“娘,我们出去吧!”
雍容夫人等到了正厅,才对尾随而至地姬突说道:“眼下月夕怀孕了,不能再侍候你,你也该收几个侍妾,也好将来为你开枝散叶。”
姬突不悦地说道:“娘,以后不要再提此事,我根本不想要什么侍妾。何况那些女子贫贱如泥,我怎会看得上?”
“你也可以从王公大臣的女儿们里挑选中意的,”雍容夫人继续劝道:“那些女子也都个个如花似玉的,不一定比月夕差。”
姬突在心里冷笑道:那些女子也配跟月夕相提并论?!
“娘,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说着大摇大摆地走了。
雍容夫人气结,对身边的婢女发脾气,“愣着作甚?茶水凉了也不会换,打明儿个打发了出宫去,省得在这里碍眼。”
婢女心中委屈,却还要磕头求饶,雍容夫人堵着一口气,任她怎么跪地求饶是铁着心不理,一个宫女就这样无缘无故被打发出了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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