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积雪业已融化,空气刺骨寒冷。
林舒走在街上,不禁裹紧衣衫,因为寒冷,街上行人稀少。林舒见街角的杏花巷有几辆马车驶出,马车上载满行李,心道或许是某户人家正在搬迁,她于是朝着巷子里走去,瞧见巷口第一家的门外站着一位胖乡绅正在指使着下人走出走进,林舒认出他就是那日拜托梅姨找老婆的那位乡绅,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老婆了?不过那不是最重要的,当下宅子的事最要紧。
林舒行至胖乡绅旁拱手,“请问阁下可是要迁居?”
胖乡绅见林舒搭讪,面露喜色,“不瞒公子,在下才刚入仕,如今正欲前往郑都上任。”说完颇有些得意的捋着他的山羊胡。
“恭喜!恭喜!”林舒贺道:“不知阁下可有将此间房屋转手他人的打算?”
胖乡绅摇头叹气,“虽有此意,不过走得匆忙,尚未找到买家。”
得来全不费工夫!
林舒朝朱漆门内望去,见内置一道木雕屏风,雕工是林舒很喜欢的浮雕,“可否容我入内参观?”
胖乡绅是精明人,瞧出林舒意图,当即眉开眼笑,“公子里面请。”
绕过屏风,是一个四方小院,院内种着一棵粗壮的槐树,树叶已落尽,如今只余枯枝,院落干净整洁,正北方是一间主屋,两侧设有东西厢房,胖乡绅懂得察言观色,他看出林舒满意这宅子的布局,“公子若是喜欢,就开个价。”
“一千!”林舒脱口而出,因为她也只有这点钱。
胖乡绅沉吟片刻,“成交!”
林舒并未料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心下欢喜,双方拟定契约。胖乡绅差人随林舒回芳霏楼别苑取钱。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契,宅子便归林舒所有,林舒回到宅子,满意地四处查看了一个时辰,愈发喜欢。
林舒出了宅子就朝会馆走去,两者相距甚近,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林舒便走到。因为天寒的关系,会馆里的客人围成一个圈烤着火、喝着酒,聊得热火朝天。林舒迫不及待地走到柜台问伙计:“梅姨呢?”
伙计指着里间,“她在里面打盹。”
林舒挑开厚厚帷幔,走进里间,见梅姨斜躺在美人榻上阖目养神。她还未开口,梅姨就扯着衣襟说道:“雅香,把火挪开些,烤得热了。”她以为来人是雅香。
林舒笑着摇头,梅姨这生活过得可真是舒适。她挪开火盆,坐在榻前的椅子里,“梅姨,今日我在杏花巷买了一栋宅子,里面用品尚算齐全,我今日便可从别苑搬出。”
梅姨睁开她那妩媚的双眼,薄唇因为吃惊,微微张着,“你怎么也不同我商量?”
“之前一直叨扰,我已十分过意不去。”林舒笑道:“反正搬出去也是迟早的事儿。”
梅姨起身,拉拉衣衫,“我知道也留不住你,所幸你住得不远,来往也非难事儿。”梅姨握着林舒的手。
这时雅香端着茶托进来,凑巧听到她们的谈话,遂讶异地问道:“小姐,你要搬走?”
林舒点头,雅香放下茶托,走至梅姨身旁恳求地说道:“梅姨,我可否继续跟随小姐?”
梅姨不答话,转头笑望林舒,“你给这丫头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这么死心塌地。”
“大概因为我不会让她当街‘卖身葬父’。”林舒打趣道。
雅香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梅姨哈哈一笑,“你倒是挺记仇的,还记得那茬事儿。”
开玩笑!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会忘?差点儿就沦为倡优了。
说完林舒携雅香回芳霏楼别苑收拾行李,翠玲得知她俩要搬走,暗地里央求雅香让林舒也把她带走,雅香欢喜多个同伴,况且翠玲一向勤快,雅香当即把翠玲的意思告知林舒。
林舒叫来翠玲,“你可想好了,跟着我兴许会吃苦头。”
“姑娘,我不怕!”翠玲语气坚定。
林舒获得梅姨的允许,就携同雅香和翠玲一同迁往杏花巷,待一切安置妥当,林舒返回别苑去接玉娘。
玉娘正在案前写着什么,她见到林舒进来,当即把正写着的东西收起。林舒笑着说出来意,玉娘沉默地走至窗前,“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已住惯此间,况且也没几日就……”
林舒知道玉娘未出口的话是何意,心情也随之黯然,“美貌娘,我舍不得你。”
“聚散无常。”玉娘叹气,“你勿需挂怀!”
这个话题异常沉重,玉娘转而话温凉,林舒又坐了片刻方才离去,临行前宴请玉娘明日去她的乔迁喜宴。
林舒今日一忙,便忘记与子和每日相约之事,这才想起,心道他必然早已离去。林舒再度强烈地渴望拥有一部手机,她怅然若失地走着,不觉到了梅姨房前。
梅姨可联系莫宇,莫宇可联系子和,经过如此一番推理,林舒当下在梅姨房内修书一封,拜托她转交莫宇。林舒思前想后仍不放心,于是又拿回信件,小题大作地在信封上添了“十万火急”几个大字,这才满意地再度交给梅姨。梅姨心道必是十分要紧的事。她片刻不敢怠慢,当即吩咐小厮快马加鞭送去。
如果让梅姨得知信里的内容,她可能会当场崩溃。
半个时辰后,这封信就到了子和手里,他拆开信件,里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今日忙着搬迁事宜,无心爽约,但愿你没等太久,明日我在杏花巷林宅宴请,一定要来哟!哈哈!
林舒上
子和微笑着收起信件,不知何时他已习惯了在泊水河边等着林舒出现,今日他在河畔等林舒,总觉得她会在下一刻出现。直到三个时辰过去,还不见林舒的人影,他才失望而归,无端端地朝莫宇发了一通火,莫宇怎么都想不明白何以天气寒冷竟成了自己的过错。
到了第二日,林舒指使着雅香和翠玲准备了一大桌美食。梅姨、玉娘相约前来,林舒招呼着她俩喝茶,大家闲聊家常。
正说着,翩翩跟齐萧来了,林舒的确请了翩翩,不过齐萧……
翩翩见林舒盯着齐萧看,慌忙说道:“多个客人,你不介意吧?”
林舒连连摆手。
“我倒不知你和翩翩二人相识。”梅姨插话道。
翩翩温婉地叫了一声“梅姨”,梅姨点头,林舒正欲责怪梅姨早前不向自己介绍芳霏楼中的人,就听到齐萧说话。
“这里布置倒是十分雅致。”齐萧环顾四周,“不似主人那般粗糙。”
林舒听出他话语中明显的挤兑,她强自隐忍,不动声色地说道:“齐公子说得对,我就觉得那胖乡绅不像细腻之人。”
翩翩为何要带上这位花花公子?真让人耳根不得清净。
齐萧小声地问身旁的翩翩,“胖乡绅是谁?”
“是这间宅子的前一位主人,这里的布置并未变过。”翩翩解释道。
齐萧了然地点头,难怪林舒不生气,瞟眼瞧见她一脸得意,遂说道:“看林公子笑容如此灿烂,就知道你如今一定是春风得意。”
我得不得意,关你何事?
众人见他们客套的针锋相对,均不解其意。
翩翩打圆场,“你从何处弄来的小狐狸?”她指着正舒适地窝在椅子里的追月问道。
林舒已发现让他俩站着说了许久的话,很失礼,于是招呼着他们坐下,回答翩翩的问题,“它是我从外面捡来的。”见翩翩要去抚摸追月,林舒连忙制止,“小心,它很狡猾的。”翩翩听林舒如是说,便收回已经伸出一半的手。
齐萧挑眉道:“林公子竟然有养狐狸的嗜好,真令人刮目相看。”
嚯,能不能不要那么讨嫌?林舒决定把他当做透视人,对他说的话一概不闻不问。
梅姨轻咳,“以我之见,养狐狸亦为平常之事。”
“小姐,人已到齐,我们是否招呼客人用膳?”雅香附在林舒耳边轻声问道。
林舒望向门口,子和还未到,林舒很想再等等,不过让其余客人等着并非待客之道,她只好点头答应。
林舒张罗着他们吃着,自己则找了个借口偷偷溜出,站在路口张望。横竖不见子和的影子,他不会忘了吧?林舒心中有些怅惘。
“林公子,你此时到有些像望夫归来的闺中怨妇。”齐萧的话从身后悠悠传来。
林舒被他说中心事,像偷了东西的窃贼,面露赧然。仅只一瞬,她便收起她的羞赧之情,转而攻击齐萧,“齐大公子十分有空哈!不经主人邀请,就自动送上门来。”
真是气晕了,什么送来门来?亏得自己说得出口,说得自己跟那些强抢民女的大爷似的。
“看来主人发脾气了。”齐萧轻笑,“我还是识相些,先走吧!”说完腾地跃上屋檐,消失了。
这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林舒回屋,翩翩望向她身后问道:“齐萧呢?”
“他先走了。”林舒瘪嘴。
林舒看到同时失落两张面孔:翩翩不高兴,那是应该的,毕竟他们一路来,不说一声就先走,很是不够意思;可是雅香……
莫非她竟看上了那位花花公子?
大家用过晚膳,又闲聊起来,直到月上柳梢头,方才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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