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姐,撤诉?我们不是都准备好只等上庭了吗?”黄青青站在俞殷的面前,不敢相信地提高音量。
俞殷把刚刚打印出来的撤诉书递给她,“事有变卦,调解才是最好的办法。你预约个时间,让李家声来律师楼,然后再去法院办撤诉手续。”
黄青青一肚子疑问想要问,但是她又不敢,因为俞殷做事从来不需要做任何的解释。
“你会知道理由的,我出去一下,方总回来的话,你就告诉他,这宗案子当事人同意调解。”俞殷交待好后,拿起手袋,整理一下坐皱了的衣裙,准备离开办公室。
这时,传来敲门声,林峰远捧着一大束蓝玫瑰站在办公室门前,一身笔挺的西装,脸上虽有疲惫感,却丝毫不掩喜悦之意。
“噢,你回来了?”俞殷并没有惊喜,淡淡地问。
“刚下飞机,路过花店,见有刚运回来的花,就买了一束。”林峰远走进来,和青青点头示意。
黄青青一脸羡慕地望着俞殷,“俞姐,那我先去忙了。”
“去吧。”俞殷接过花,放在桌面上,“谢谢,以后不要这么浪费了。”
“鲜花赠美人,怎么叫浪费呢?”林峰远坐在俞殷的面前,看着眼前这个让他一见钟情的女人,她永远就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急不躁,却有让他忍不住靠近,没遇到俞殷之前,其实他很贪玩,身边的女伴不断,但却没有一个让他愿意承认是正牌女友,俞殷的出现,他记得当时的她牛仔裤搭配粉红色的T恤,扎着一个马尾辫,背着一个背包,清纯的容颜,一双略带些冷漠的眼神,提防地看着他的热情招待的那个样子,深深地烙在他的心里。
“你刚下飞机,回去休息吧。”俞殷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这个OMEGA星座系列版的表,是峰远出差去瑞士时买回来送给她的,是她去年的生日礼物。
林峰远有些失望,他一下飞机就赶来见她,她就没有一点惊喜的表示,“你要出去办事,我送你。我今天有空不用回公司。”
“好,送我回我住的小区。”俞殷顺从地答应了。
“俞殷,那个——”峰远开着车往怡景小区驶去,在等候红路灯的时候,侧头看着俞殷,吞吞吐吐地说,“今晚跟我回家吃饭好不好,我妈说想见见你。”
俞殷看着峰远期待的目光,摇摇头,“下次吧,我没有空。”
林峰远在心里苦笑起来,追了一年,俞殷没有拒绝当他的女朋友,可是,却始终和他若即若离,他真的那么没有魅力可以打动俞殷那颗心吗?他忍不住看了看车镜里的自己,自己怎么说也是一表人才,家境富裕,别的女人都恨不得倒贴上来,他对自己是极度有信心的,只是在俞殷这里,却总是被俞殷打击得毫无自信可言了。“那我妈又要失望了,她都跟我提过很多次了。”
俞殷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峰远对她的好,她很感动,只是,她的心里,却怎么也没有要和峰远在一起的动力,难道是因为梦里的那个声音?俞殷的耳边又响起那熟悉的一声声“小殷”,突然她的太阳穴紧揪起来,一阵疼痛感逼近,她用拇指按住,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俞殷,你不舒服吗?”峰远看到她不对劲,用手扶着她的肩膀,紧张地问。
“没事,可能是最近为了案子累了,有些头疼。”俞殷按准了穴位轻轻地揉揉,疼痛感开始缓解,这个办法是在大学时,校务室的钟教授教给她的,钟教授虽然是美国人,但对中国的语言和中医很是痴迷,所以那时候的同学们都给钟教授起了个外号叫钟中医,他一听到同学们这样喊他,就会摸着白胡子大笑起来。俞殷经常头疼,所以钟教授就教了她这个穴位治疗法。
“你呀,总是这么拼,也要劳逸结合啊!”峰远心疼极了。
“嗯,绿灯了,走吧。”俞殷放下手臂,把头靠在车垫上,“去姑妈公寓前五十米的恒久广告公司,我要去找一个人。”
“好,又是和案子有关是不是,你真该休假几天了,回国都没见你请过假,你们老总也太苛刻了吧。”林峰远埋怨道,“连我有时候见你都是匆匆一瞥。”
“方总没苛刻我,是我自己抽不出时间。”俞殷对峰远露出了笑脸,她知道他是真心待自己。
林峰远抽出右手,轻轻地拉住俞殷的手,“就当为了我,不要让自己太累了。”
俞殷点点头,她不太习惯峰远的过于亲密,“专心开车。”
车缓缓地驶到恒久广告公司,门口正在卸货,几名穿着广告公司制服的员工正在搬运着厚厚的纸张和一些纸箱。俞殷一眼就认出了她要找的人,“峰远,我要下车找那个人。”她指着车外一名消瘦的男子对林峰远说。
“那我在车里等你,我今天是俞大律师的专职司机。”峰远温柔地说着。
俞殷回望了他一眼,便下车走到那名正蹲着清点货物的男子身边,“邓威先生,我是善正律师行的俞殷,方便和你说几句话吗?”
那名男子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俞殷,半响才反应过来,站起身,他的身体很是虚弱,可能是蹲的时间久了,他起来时有些摇摇欲坠,伸手去扶着身后的墙壁。
“俞律师稍等一下。”邓威向俞殷尴尬地笑了笑,把清点的数目报给旁边一个拿着本子做登记的员工,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做事很尽职的人。
“俞律师找我是因为阿蝶吧。”邓威和俞殷在广告公司旁边的一间小奶茶店坐下,邓威点了一杯白开水,从口袋里拿出一板胶囊,拆出一粒,和着白开水,咽下去。
“你的身体还好吗?”俞殷关心地问。
邓威摇摇头,“俞律师,你劝阿蝶不要离婚吧,你今天来找我,就说明了阿蝶和我的事你都清楚了,我以前给不了她幸福,现在也给不了。”
“那你觉得她的先生李家声可以让她幸福?”俞殷问道。
“起码他能让她过上不愁吃穿的生活。”邓威叹了口气,他的脸色很暗黄。
“你怪过她吗?”
“我恨过她,她偷偷地结婚了,才发信息告诉我,那天,我在医院照顾着她的爸爸,一直等到深夜,也不见她来,我打她电话,关机,我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很是担心,我到我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足足找了一夜,第二天我回到医院时,她爸爸也转院了,我收到了她的信息,说我给不了她幸福,已经嫁给别人了。”邓威讲起往事,泪光模糊。
俞殷没想过,姚蝶当时会做得这么绝,她找不出话来安慰这个病重的伤心人。
邓威看着俞殷欲言又止,自嘲地说::“你不用可怜我,我是没用,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可是我放不下她,我疯狂地找她,你知道吗?她就像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我找了她两个月,最后才在超市里看到她和她老公买东西。她全身是名牌,珠光宝气,哈哈,我理解她,可是我多么想去责骂她,她也看见我,她当做不认识我,从我身边走过。”
“九年了,我无时无刻地恨她,我们就在同一个城市,却再也碰不到面。我酗酒,我醉得睡在街头,让人当成流浪汉,我的父母见我自甘堕落,失望地回老家了,我把我们的一切都埋进土里,我当她死了。直到我们公司给员工安排体检时,我才知道,我患上了肾衰竭的晚期,我这么落魄的时候,我竟然重遇到她,才知道她过得很不幸。”邓威有些气喘地说完,“俞律师,见到她时,我才知道,我所谓的恨,其实是爱,我还是深深地爱着她。”
俞殷点点头,“所以她选择要回到你的身边。”
“不,我不能让她这样,你劝劝她吧,是我自私,眷恋这段她重回的生活,我会离开的,回老家等死,我不想拖累了她。”邓威咳了几声,拍拍胸口,“俞律师,我要回去干活了。”
“你们既然还相爱,你就不想她陪着你一起面对病痛吗?”俞殷唤住邓威。
“我只希望她能无忧无虑地活着,这是我唯一的希望!”邓威留下这句话,有些疲惫地离开,留下俞殷自己在奶茶店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