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伟妈抹着眼泪,嘴角却带笑意说:“爸,看您说的,今天伟伢子回来是件喜事,看您说的这话,把伟伢子都弄哭了。”
老爷子缓缓点了点头:“现在也晚了,伟伢子坐了一天的车也累了,大家都散了吧,让伟伢子好好睡一觉。”
听了老爷子的话,屋里成伟的亲人们都纷纷让成伟好好休息,都离开回自家去了。成嘉则搀扶着老爷子去休息,成伟也想去送老爷子,老爷子却怎么也不让,只是叫他早点睡觉。
躺在床上,闻着凉席下面传出的干稻草的气息,成伟此时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听着屋外蝈蝈的叫声,枕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这一晚,成伟竟是睡的十分的香甜。
第二天,成伟睡到了上午十一点多才醒来。老爸成建军出门去了地里护理蔬菜,老妈去帮爷爷做中午饭还没回。成伟到水缸打了盆水,漱过口洗过脸,慢慢运动了下。走出门去爷爷那里陪老爷子聊聊天。
老妈杨翠玉见到成伟过来,不由嗔怪了声:“伟伢子,你怎么不多睡会儿,妈现在还没做好饭呢。”
成伟笑着说:“妈,我都睡到十一点多了,睡饱了。爷爷呢,我去陪爷爷聊聊天。”
成伟妈向屋里努努嘴:“呐,老爷子在屋里听收音机呢,你进去吧,这么多年没回来,老爷子年寿也高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你是应该多陪陪老爷子,也不枉老爷子这些年对你的想念。”
成伟听了心里一阵难过,强笑着说:“我知道了,妈。这些年也苦了你们了,我去陪爷爷了。”
走进里屋,看到老爷子正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听着戏曲,手指还轻轻地打着节拍。成伟也没惊动老爷子,悄悄走过去,搬了条板凳坐在老爷子的身边。静静地看老爷子那布满皱纹,一脸苍桑的脸,心中更是难过。想到两个月后,眼前这白发苍苍的爷爷就要送走自己最喜爱的孙子,那时,这老人又该承受多大的悲伤?鼻子一酸,泪水不听话的流了出来。
轻轻地擦干眼泪,深深地吸了口气,把心中所有的酸楚都强自按捺住。起身倒了杯热茶,端到老爷子身前,轻轻地唤了声:“爷爷,您喝茶。”
老爷子张开眼睛,看到成伟,立时露出了笑容,满脸慈祥地看着成伟。接过茶杯轻轻喝了几口,把茶杯放在身边的高凳上,拉过成伟:“乖孙啊,来,让爷爷好好看看。给爷爷说说外面大城市的事。”
成伟轻轻坐下,握住老爷子的手,挑些城里面的趣事,述说自己的成就。老爷子听了老怀大慰,开心地说着:“我就知道,我的乖孙是最好的。”
成伟家现在最大的一辈就是老爷子,现在都九十二的高龄了。成伟的上一辈有兄弟姐妹共六个,成伟爸成建军排行老二,今年都有六十二了,老大成建党今年六十五,老三成建国,今年也有五十七了,老四成建玉,老五成建莲都是女儿,老六成建设才四十七最小。目前是成家村村长。
而在成伟这一代,成伟和他爸一样,也是排行第二,老大是大伯家的儿子成洪昆,现在三十四了,只比成伟大了四岁,老三还是大伯家的儿子成洪仑,又比成伟小了四岁,老四就是三叔家的成嘉,现在才刚刚二十一。中间还有几个姐姐和妹妹,但是在族谱中,女儿就是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是不能在族谱中上名的。
而在成伟这一辈中,老爷子最疼爱的就是成伟,这也是成伟不仅仅是老成家目前唯一的大学生,也是成家村乃至整个成步镇的唯一一个考上省重点大学湘潭大学的子弟,给老爷子挣了天大的脸面。当年成伟接到湘潭大学的入学通知书后,乡里是敲锣打鼓地送成伟去上学。
和老爷子聊着趣事,不开心的事自然是不会提的。不知不觉中,成伟妈把饭菜送了上来,竟然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多了。老爷子拉着成伟要一起吃饭,老爷子现在年岁已高,只能喝些稀饭和一些清淡的菜肴。
陪着老爷子喝了碗稀饭,又和老爷子聊了会,便服侍老爷子上床去午睡后,和老妈一起回自己的屋去吃中饭。成伟自病后,食量便一直很小,今天却是不知怎么的,肚子竟然有种很饿的感觉,也许是回到家,家里的温馨让自己的郁闷放下了,能多吃点了吧。
吃过饭回到房里躲着吃了药,出来和老爸老妈聊了聊家长里短,便挨家挨户去村里看望自己的长辈,兄弟姐妹。走到三叔家里时,三叔和四毛成嘉又上成步镇乡政府去了。和三婶聊了聊,便觉得有些累了,就回家去睡觉。
转眼又近黄昏,成建国和成嘉赶着牛车匆匆往家里走。今天还好乡政府办理户口的工作人员在,帮成嘉的兰姐姐家的小孩上了户口。心情大好的成建军买了两瓶邵阳大曲,准备晚上和刚回家的侄子成伟喝上几杯。
行至半路,一阵尿意上来,成嘉跳下牛跑到路边,拉开拉链就放开了水龙头,放下了包袱,一身的轻松。成嘉舒服的打了个颤,正要跑上追牛车时。眼角瞥见一团白白的东西,上面浸染出一种触目惊心的红。
成嘉奇怪地走过去,用脚一扒拉,发现这只是揉成一团皱巴巴的手纸,上面一滩血迹已经开始发黑了。成嘉嘴角一撇,说了声“晦气”,便跑上去追牛车。蓦地,脚步一顿,又急匆匆地跑到那团手纸边,蹲下去仔细的看着。
忽然两眼一黑,失魂落魄地惊声叫道:“爸,爸。你快过来,爸,你快过来看啊。”
成建国骂骂咧咧地呵斥道:“你个混小子,又发什么疯?天都快黑了,不赶紧回家。还在那看什么看。”
见到成嘉依然失魂落魄地站在那没动,只是叫自己过去。成建国停下牛车,走了过去,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你个混小子,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跟三岁小孩一样,什么时候才能学你二哥那样出息啊。”
成嘉等自己的老爸走近,一手拉着成建国的手,一手指着那团皱巴巴的手纸,叫道:“爸,你看,血,好多血。”
成建国看了一眼那团沾满血迹的手纸,反手一巴掌拍到成嘉的头上说:“血有什么好看的,你个混小子,不就是一团血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也许是天气太热,有人流的鼻血吧。”又咕嘟地说了声:“这鬼天气,才七月份就这么热了。”
成嘉焦急地拉成建国的手,略带着惊惶:“爸,这是二哥的血啊,昨天二哥不是有一阵子猛咳么,我记得那时二哥就是用手纸捂着嘴的,后来也没注意二哥把手纸扔哪了。爸,你想想,我们这里还有谁用手纸啊。”
成建国一惊,迟疑地说道:“混小子,你真看到了是你二哥的?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啊。”
成嘉着急的声音带上哭腔:“爸,真是二哥的,昨天看到二哥的样子,就不是健康的样子,爸,你想想,二哥刚刚出去的时候,脸色那有现在这么差的。爸,怎么办?怎么办啊?二哥,二哥他……”
成建国顿时慌了,蹲了下去用手打开手纸,只见一团血迹已浸透了手纸,将原本白白的手纸染成了一片红,那渐渐变黑的血迹,依然是那么的刺眼。成建国颤抖着站了起来,想起成伟那腊黄清瘦的脸,头一晕,险些栽倒在地。成嘉忙抚住成建国,惊慌地看着自己的老爸,等他出个主意。
深深地吸了口气,颤抖着点燃手中的旱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良久良久,才缓缓地说道:“走,先回家,这事谁也别告诉,回去再仔细观察下你二哥。希望不是你二哥的。”
成嘉急道:“可这真是二哥的,我敢肯定。爸,怎么办啊,二哥他还那么年轻。”
成建国一烟斗敲在成嘉的肩上,骂道:“你个混小子,乌鸦嘴,咒你二哥呢,呸呸呸。”拉着成嘉坐上牛车,走了好一段路,才说:“四毛,你记住了,这事谁也别告诉,谁也不能说。回去后,偷偷的观察你二哥。等能确定了,唉,那时再说吧。”
成嘉点了点,失魂落魄的心才开始慢慢平静下来。
天黑了,成伟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静静地看着在城市中看不到的夜空,看着那满天的星斗,心中暗叹一声:“还有五十八天,这片星空就不再属于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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