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阁闭的严严实实的大门上挂了个极晃眼的锁头,两个穿着王府护院衣裳的彪形大汉叉开两腿,一手握着挂在腰间的刀柄,满脸严肃的挡在门口。
方才王府的大总管罗平带着表少爷陈宇丰回来风流阁的时候就吩咐过他们了,除了大太太的命令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见表少爷,也不许风流阁里的人随意出来。
他们只是护院,是王府的下人而已,不需要知道任何原因,只要忠诚的执行主子下达的命令就好。
知道的越多,难保就不是距离死亡更近一步。
天色渐暗,夏日晚间的夜风吹动了枝干,一时间树影绰绰,大片的黑色影子在脚下诡异的晃动,叶子拂动的‘沙,沙’声也不绝于耳。
远处有几点朦胧的火光亮起,微微晃动,还有隐约响起的脚步声。两个护院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直到对方又走近了些,这才看清楚来人正是大太太柳氏。
“奴才见过大太太。”两人赶紧低下了头,内宅女子的容貌不是随意便能看的,尤其面前这位还是王老爷的嫡妻。
“嗯。”柳氏淡淡的应了,瞧了眼门上挂着的锁头,使了个眼色给身边一个嬷嬷,那嬷嬷便张口问道:“自表少爷回来之后,可曾有人来过风流阁?”
“回大太太的话,不曾有人来过。”
嬷嬷赶忙讨好的看向柳氏,见柳氏又瞥过来一眼,便继续道:“记住了,除了大太太的命令,无论是谁都不许进去这风流阁,里头的人也一个都不能放出来。否则出了什么事,就唯你们是问!”
“奴才遵命。”
“行了,现在太太要进去,赶紧开门。”
“是。”其中一个护院掏出挂在身上的钥匙,回身打开了风流阁的大门。“大太太,门已经开了。”接着又退了几步,低着头侍立一边。
数条青色的罗裙从他低垂的眼睛里晃过,接着看见的是一条看上去便是华贵异常的暗红色罗裙。那人脚步轻缓,仪态大方,走起路来那裙子竟是连个边角都没有翻起来。
想来,这位便是王老爷的正房大太太了吧。护院眼角的余光看见那裙子的主人跨过了门槛儿,又一路缓步消失不见了,这才放下了一颗吊起的心,和对面的兄弟对视了一眼,苦笑着擦了把额上的冷汗,走过去掩上了风流阁的大门。
虽是个女人家,大太太这通身的气势可是一点都不输给男儿啊!
风流阁是早年柳氏专门寻了人给外甥陈宇丰造起来的,是一个很大的园子,里头不仅有占地极广的水池,和几座模样古怪嶙峋的假山,且竹木丛萃,风景甚是怡人。而陈宇丰居住的三层水榭似的阁楼正临于水上,登高而望,则可以瞧见几乎整座王府。
至于风流阁这名字……想当然尔并非柳氏所取。当年工匠造好了园子,柳氏带着陈宇丰前来欣赏,中途柳氏问他要为这园子取个什么名字,陈宇丰不假思索便道:“人不风流枉少年,便叫它风流阁吧。”
柳氏当时脸色虽然难看了些,但好歹没有多想,还是同意了。若是换了如今,柳氏定会知晓陈宇丰所说的此‘风流’并非彼‘风流’了。
绕过假山,就着不远处阁楼外挂着的灯笼,柳氏和身边的玳瑁几人都眼尖的看见了有个小厮正守在门口,却是一脸异样的表情。
柳氏心里正奇怪着,只见那小厮也因着玳瑁手里提着的灯笼而望了过来,随后他小跑着迎了上来,大声的请了安。“奴才见过大太太。”
柳氏被这小厮突然拔高的嗓门儿给惊吓了,皱着眉头瞧了那小厮一眼,身边的嬷嬷便立即喝道:“什么东西!居然敢惊吓了大太太!看待会儿不揭了你一身的皮,教教你什么才是规矩!”
那小厮浑身颤了一颤,低着头不做声。
这时候,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接近,风流阁的大门忽的打开,陈宇丰并两个丫鬟走了出来。
三人方才在房里便听见了小厮的报信,赶忙整理了衣裳走出来。此时哪里还敢看柳氏的眼睛,连忙请了安。
“外甥见过姨母。此时天色已晚,不知姨母忽然来外甥的风流阁……”
柳氏的眼睛一扫,便看出了陈宇丰及身后两个丫鬟衣衫不整的猫腻,心里头便有了计较。
她冷冷的翘起唇角,原先还带着点儿怜惜的眼角放了下来,眉尾轻挑,眉眼间自有一股戾气。“来人,去将人牙子找来,把这两个奴颜媚上的婢子并这风流阁里头所有的奴才都给我打发出府了去。”
那两个丫鬟登时骇得跳了起来,嘴里喊着‘饶命’,膝行着靠过来想要向柳氏求饶。玳瑁见了,微微侧头对身后道:“太太不想再见着这几个奴才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莫不是想和他们做个伴儿?”
后头几个婆子被玳瑁的话刺得心里一跳,连忙快步上前,狠狠扇了两个哭喊着的丫鬟几个巴掌,两人原本红粉娇羞的脸颊立时便肿了起来,红通通的像是被火烤过似的。见柳氏没有注意,婆子们便将两个丫鬟堵了嘴,拖走了。
陈宇丰好色却不至于蠢笨的地步。知道自己的作为已经让柳氏心里头起了火,他低着头一语不发,丝毫没有要为两个丫鬟求情的意思。哪怕一刻前他与她们正在床上欢好。
“宇丰,随我进来。”柳氏在陈宇丰面前略略的缓了缓脚步,先一步跨过了门槛儿。
才站定,柳氏便蹙紧了眉头,忍不住用袖子掩了口鼻。
这屋子里头散发着一股浓郁至极的麝香味儿,闻见了这种糜烂的味道,柳氏便是闭着眼睛也该知道方才陈宇丰关着门和两个丫鬟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有些厌恶的四下瞧了瞧房里的摆设,柳氏挑了把看上去稍干净些的椅子坐了下来,陈宇丰乖觉的跟进来垂着手立在柳氏跟前。几个三等丫鬟动作迅速的将房里的门窗都打开了通风,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柳氏才觉得鼻间稍适舒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