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子要走了。
小全子的心情不怎么好。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在一起,一起逃荒、一起要饭、最后,一起做了太监,一起进了这净所,本来,也以为会一起离开这里的。
一个晚上,向来一觉到大天亮的小全子却是翻来覆去,迟迟睡不着觉,到了天将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一道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净所的天空。
“小英子死了——”
小英子死了,有的人说他是早上起来打水时人不小心摔进井里死掉的;有的人说是他是存心自杀的,但不管怎么说,人还是死了。
而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跳入了年关了。
这一日,大年三十。
嬷嬷们放了丑蛾儿她们的假,让她们休息,并且,特许她们离开育学馆,可以在碧秀宫里耍会子。
一听到这个消息,不说丑娥儿她们这些进了育学馆就没有再出去的女孩子,就是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些的月婵她们,也是面露喜色。
一大早,才刚过寅时而已,可芸这个往常要别人叫才会醒的家伙就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嘴里嚷着“出去玩喽、出去玩喽”,丑蛾儿她们给她唬了一大跳。好不容易偷闲一日,众人正打算睡个好觉呢,这么早起来做甚。
锦鸾更是斥道。
“要出去你自个儿出去,别吵我睡觉。”
谁知,锦鸾的话刚落,可芸又如倒栽葱似地倒了下去。九儿探了探她,最后哭笑不得地宣布。
“还在睡呢,八成刚才是在做梦。”
众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丫头,连做个梦也做得让人不得安生。
于是,那个始作俑着在那里呼呼大睡,被吵醒的丑蛾儿她们几个却是没了睡意。虽是没了睡意,丑蛾儿也不想起来,难得可以赖赖床,一点儿也不想动,只望天天能这样多躺一会儿,那也是难得的幸福了。
锦鸾却是没有丑蛾儿这么好的脾气,睡不着的她听着可芸的打呼声,心里一阵窝火,最后从被子里爬了出来跑到可芸她们那边,悄悄地把一个冰凉的杯子伸进了可芸的被窝。一会儿,可芸猛地打了个寒颤,跳了起来,大叫道。
“哎哟我的妈呀,怎么这么冷啊!”
这一跳却又把被子抛了,这个家伙偏又是最不喜欢穿多衣服睡觉的,光着个膀子,就跳出了被子,顿时,上下的牙齿都打起颤来,又急急忙忙地往被子里钻,像条虫子似的。
锦鸾哈哈大笑,丑蛾儿、九儿也禁不住。
经过这么一下子,连可芸也醒了。几人说起她刚才做梦的事情,她倒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还在问,真的吗?真有这种事?
一副惊奇得不得了的样子。
又懊恼道,如果她也能看到就好了。真是,说的这什么傻话,这天底下有哪一个人能自己看到自己是怎么做梦的?
虽是醒了,几人倒也不怎么想起来,就窝在床上说话儿,一时可芸又嫌她被窝冷,硬是挤到九儿那边去了。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地就说到过年上头了。
可芸就讲起他们家过年杀猪的事情了。庄户人家,过年都是要杀猪的,不过,这过年的时候杀猪不能说杀猪,要说出栏。主要是年节的时候说这个“杀”字不吉利。说到这里,可芸呸了两声,表示她刚才说的不算数。然后,才又继续说了下去,杀猪是要讲究时辰的,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的,一般以丑时为好,取大如丑牛之意;而最忌讳的是子时,怕小如子鼠。而且,杀猪的时候,女人和孩子都是不能看的,这样会不吉利。说到这里,可芸皱了皱鼻子,所以,她说的这些也只是听家里大人说的,动刀子的时候,她倒是没有看见。
据说,这下刀子的时候,要以一刀杀死为好,最是忌讳一刀不死,流出黑红色的血来,据说,这样来年会倒一年的霉;然后,也不是什么猪都能杀的,比如说老母猪,一般是不杀的,要不然,会被认为是没有良心。
还有,杀完了之后,这刀子也是不可以随便乱放的……
只是杀头猪而已,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讲究,九儿也就罢了,她生在村里,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些的。不过,也听得津津有味,可芸讲的,有些是她知道的,有些也是她不知道的。
丑蛾儿、锦鸾两个就听得一楞一楞的,觉得新奇极了。
如此说着话,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天就已经大亮,外头,依稀传来女孩子们惊喜地叫“下雪了”“下雪了”。
看来,别的屋子里的人已经起来了。
丑蛾儿她们便也开始起床穿衣了。丑蛾儿正在系衣带子的时候,外头传来了敲门声,此时,也就丑蛾儿一个将将收拾完毕,可芸的衣裳好像穿反了,又在脱了重穿;九儿才将里头的换好,正在穿外头的;而锦鸾,还赖在被子里不愿起来。她说,她今儿个就在这里头过了,让丑蛾儿给她带饭回来。
丑蛾儿正想得想个法子把锦鸾哄出去才好,总是除夕,这样一直睡着,也怪可惜的。最重要的是,这个日子,丑蛾儿想跟她一起过。锦鸾已经是她仅剩下的唯一一个亲人吧!
听到敲门声,丑蛾儿连忙把衣带子系好去开门。
外头,站着一脸笑容的夏楚楚,冬歌跟在她的后头,像一个影子。
夏楚楚却是为了除夕而来的,人多一起玩也比较热闹一些。问丑蛾儿她们要不要和她们一起。
丑蛾儿倒是无所谓,不过,想到锦鸾大约是不会喜欢这种大部队的活动的,因此,也没有一口答应她,只说要同可芸她们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夏楚楚便说,她们大约还有两刻钟就准备走了,丑蛾儿她们如果要加入的话,麻烦在那一前过来,要不然,她们就不等了。
丑蛾儿笑着应了,送走了她,回头与锦鸾她们几个说起这事。
果然不出丑蛾儿所料,刚一提起,锦鸾就反对得不得了。丑蛾儿计上心来,于是,笑着问道。
“你不是要睡觉吗?那我们跟谁玩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