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岚迹,缓步朝前走着,她没有了一丝龙族身上浑然天成的可怕的威压。
卷桐的双眸忽地瞪大,她一眨不眨的盯着缓缓朝血池边走去的女子,清澈的双眸之中,忽然升起了一层迷蒙的雾气,可她依旧直直地盯着那名宛如失去了灵魂般,姿态僵硬的女子。
“龙王的血肉,可是大补呢~”一名妖艳的女子缓缓走出了人群。她的容貌并算不得绝色,但是却分外地妖艳。她的乌发如墨,垂落在地,一双摄人心魂的眸子发着淡淡的红光。比鲜血更鲜艳的双唇娇艳欲滴,纤纤十指也染成了血红色。她着装暴露,紧身的半透明赤色皮衣勾勒出火爆的线条。
“女主人真是了不起!”
“竟然捕获了一头龙王!”
……
一旁的人在窃窃私语,脸上满是激动与崇拜。
水渃嘴角勾起一丝残忍而妩媚的笑,她微微眯起双眼,打量着乌羽迦岚龙王,她的眼眸中,血红色的光芒在闪动,妖艳得可怕。她忽然扑哧笑了一下,风情万种,颠倒众生。她扭动着柔软纤细的腰肢,在人们的簇拥下来到了岚迹面前。
这美丽得残忍的女子伸手挑起岚迹的下颌,妩媚一笑,她凑到岚迹的耳边,以为不可闻的声音轻轻说道,“真是没有愧对你身体里的血脉呢,将我伤得如此之重,还险些毁了我的村庄。不过还是要感谢你……让我的力量得到了质的飞跃——亲爱的龙王小姐……”
岚迹空洞的眼眸茫然地看了看水渃,而后再次低下了头,她披散的乱发遮住了绝美的容颜,在阴影之下,没有人看到她眼里茫然之中一闪而过的悲哀,那空洞的眼神像是天真的孩子一般迷茫,看着叫人心疼。
“将血放掉,然后——我要做一件这个世界上最精妙的艺术品!”水渃自负一笑,她眼里混合着残忍的兴奋的目光,“龙凰并算不得最好的制作木偶的材料,但是纯血的龙王却有着完整的、最为坚硬的躯体,她的筋骨也是最好的提线……”
“女主人,她要是反抗怎么办?”一名身材高大健硕的男子举着屠刀有些犹豫。
“怕什么?”水渃妩媚地捂口一笑,娇躯倚在了男子身上,“她的神智、力量已经被我粉碎了,连身体里的龙骨龙筋也都被我抽出来了,这样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吧?”
举着屠刀的男子点了点头,眼眸深处有暗流涌动。水渃似是有些意兴阑珊,这种场面她见得太多了,也有些乏味了,便无聊地走入了村庄之中的她的白骨宫殿之中。
一滴晶莹的泪水,自卷桐的眼中掉落,滚烫又灼热。
杀了我吧……我知道他就在你身边……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她心中响起,虚弱得如同弥留之音。
你是谁?
我就在你面前……你看得到我……
是你!你是龙王!
嗯……杀死我吧……算是我求求你,好不好?
为什么要死?我和我的同伴可以救你!
我已经再也守护不了我的主人了……
你的主人……是……
是他……他就在你身边……我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我…不想成为别人的利刃去伤害他……我再也不是龙王了……杀了我…杀了我吧……用一把火把我烧成灰烬……
那虚弱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到像是捧在手中的一根羽毛,一呼气,它就不见了。
重重的钝痛,击在心里,卷桐心里涌起无限的悲哀。
龙——那是一种多么高贵,多么优雅的种族,它们生活在太阳和月亮的交汇处,生活在永远的光明之中。它们倨傲,它们淡然,它们是需要世界上每一种兽类去仰望的距离。然而,在眼前的,却是一只如此悲哀的龙王。它的双角被割去,它的血骨被剥离,它的高傲被践踏……她不愿再苟活于世,因为此刻她难以容忍自己的柔弱,因为此刻她不愿被看到自己的悲哀,可她此刻竟虚弱到连自杀都没有可能的地步……
卷桐怔怔的看着已缓步走到了血池边的纤长的身影,她伸手重重地拭去眼中迷蒙的雾水。再度睁开,依旧是那双清澈的明眸,却多了一丝难以解读的坚定。
零悲哀地看着那瘦弱的身影,那种明丽动人早已不复存在。现在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一只如同提线木偶般的躯壳罢了,没有痛苦,不会微笑……
岚迹混沌地睁开双眼,一双茫然空洞的眼眸之中,艰难地维系起一丝神采,她不敢转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一撇,她看见了那耀眼而美丽的银色,遥远而不可及。“…好好活着……”她难以发出一丝声音,口中全是浓烈的血腥味,可她依旧在轻声嘱托,她知道,他听得到。
她记得,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总是冷漠的看着人也不爱说话,除了姐姐和她,再没有任何人能看到他温和的眸光,因为没有人敢与之对视……从那时起,她就下定决心要追随他,她要看着他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她要看着从来都是那么温柔的他能够像别的孩子一样活泼地笑……
人啊,总是难以遵守这些约定呢……大小姐,你是不是说过我像人呢?我还不承认呢……你会在黄泉边等着我吗?可以告诉我你所做的一切的原因吗?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带着小尘去幻城的最高的塔上看流星雨好不好……
她破碎离散的记忆,像是“咔嚓”一声,被撞在石块上的琉璃,那么轻易的就碎掉了,幻化成了颗颗飞溅起的泪珠,一滴一滴地,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很快,她眼里的那一抹悲伤也随着茫然空洞的漩涡失去了,徒留下一片苍白的空旷。她抬起了头,黯淡的双眸里没有一丝神采。
“哗哗”是水的流动声,轻柔而细小,岚迹缓缓地步入那一方血池之中,她纤长的身躯没在血池里,只露出胸部以上。那精致的俏脸再无一丝生气。
“她的神思……破碎了……”卷桐眼里的泪水汹涌,如同不可遏止的瀑布,一泻千里。神思,便是她存在的证据,是她的感觉,是她的心,但是现在起,她再也没有任何感觉了,像是木偶一样,心已经没有了……她不再是一个单独存在的生命了,她成了空有外表的东西了……她……已经死去了……
雪光夺目,银色的长刀出鞘,零看着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玄尘远去,眼里一片寒色。
她忽然轻柔的笑了,仿佛春暖花开的感觉温暖和煦,“这里的人都死掉好啦!”她红唇轻启,纤长的葱指点着嘴角,而那双幽幽紫光闪烁的眼眸里,是抑制不住的杀意。
“是呢!”卷桐也回过头来,冲她笑了。
琴雨眨了眨明眸,耸了耸肩,轻声道:“那走吧!”
银色光芒飞舞,那一身白衣胜雪的少年以傲然的姿态立在了茫然地看着他的岚迹面前。
“岚迹……”玄尘只觉得心如刀绞,他轻声呼唤道,“岚迹姐姐……醒醒……”
在他的周围,是散乱的残尸,血水被殷红的土壤吞噬,大块的带血的肉掉落在地。
“姐姐……醒醒……”玄尘伸手想去触摸那半边身子浸泡在血水之中的女子,他却又不敢去触碰,僵在空中的手,终究是无力地垂了下来。他在害怕,那双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双眼——那样的苍白无力,好似两颗安上去的琉璃珠,徒有美丽,虚幻而凄凉。
在那里静静的站着的女子,身上满是伤痕。她穿着褴褛的金红色宫装,暴露出的大片肌肤都满是细细碎碎的伤痕,像是一条条缠绕着融进她的血肉里的血色藤萝。那绝美的面容上有散乱的长发沾着鲜血,似是从玫瑰花从中露出的一张脸,被布满了刺的荆棘所束缚住了。
她的双眼里,没有一丝生气,沉沉的黯淡像是午夜之中最遥远的双星,明灭不定。
“小帅哥,你难道不觉得我比她要美上许多么?”水渃妩媚的声音好似在吐着信子的毒蛇,幽幽地从村落中白骨堆积而成的宫殿中传来。
“是你干的……”玄尘额前垂下的碎发在他的脸上投下了一层深深的阴影,没有人看得清此刻他脸上的表情,除了站在他对面的,已经毫无知觉了的岚迹。
“是啊!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好啦~”水渃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甜腻腻的。
“我要杀了你。”似是隆冬的寒风刮过,有晶莹剔透的冰晶自玄尘的足底延伸,好像是衣服冰的铠甲,将他的前心后背重重包裹,连那雪亮的长刀多了一股白色的寒气。玄尘抬起头,他的眸光里有比冰雪更寒冷的温度,有刀光剑影在那双漆黑如点墨的双瞳里闪烁。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改变,但是话中却多了让人胆战心惊的威压。
血池里,岚迹如同一尊绝美的雕像,一动不动。零和卷桐迅速将她带了出来。琴雨则默契地伸出有莹莹光芒的双手为她治疗那些细细密密的伤口。
卷桐呆在零的怀里,直直的看着岚迹,眼里满是心疼。兽族之间,关系复杂,但他们绝对的尊重着自己的对手和同族,卷桐的年纪按照白虎族千年的寿龄来算,还不过是个刚刚断奶小白虎,所以她对那些宁死不屈的人曾经好奇过,曾经质疑过——为什么有那么美好的生活不去好好地活着,要宁死也遵循着自己的信仰?要至死守护着自己曾经答应过的许诺?
但是现在,她好像有一点明白了……尽管并不是那么清楚。
“人家为你准备了这么精美的木偶,你竟然要伤人家?”妖冶的女子出现在了宫殿外,她斜躺在白骨搭建的床榻之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显得有些诡异,一双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玄尘。
琴雨看着那张几乎能睡下几十人而毫不显挤的大床倒抽了一口冷气。卷桐的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小丫头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什么品位啊!”
“她现在怎么样?”零轻声问道,她还是不希望岚迹有什么,毕竟在她心里,这头龙王除了脾气差了点,其他也不算差。
“呃……”琴雨明亮的双眸微垂,面色有些难看。
“呼!”疾风扫过,琴雨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零一把推倒在地。待她揉了揉重重撞到地上的胳膊,定睛去看眼前景象时,差点惊讶的叫出了声。
刚才还一脸木然,行动缓慢而僵硬的岚迹已经站了起来,她精致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生气,如同一尊塑像一般。她就那样静静的收回了满是鲜血的左手,琉璃般的双眼晶莹剔透。
“滴答”有水滴落的声音落在殷红的石块上,在这里静置了不知多少年的石块如同鲜血染成一般,刺目又鲜艳。
卷桐娇小的身躯轻灵地落在地上,她神色复杂,有悲哀亦有悲壮。
水渃嘴角勾起一丝柔媚的笑,她的眼里有着慑人的光芒,她转头看向玄尘,用那种狂热却又亲昵的语气说道,“亲爱的,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哦~千万不要让我对你的期待失望呀!”有着莹莹红光的双眼里,透发出残忍的美丽。
(嘻嘻,终于更新啦!我还是很守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