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引自李醒民著:《爱因斯坦》商务印书馆2005年出版第37、36、443页
“2”“3”“4”“5”“6”“10”“11”“12”“13”“14”引自胡适口述唐德刚整理、翻译《胡适口述自传》安徽教育出版社2005年出版第35、34、144、40、53、125、90、66、86、89页
“7”“8”引自爱因斯坦著《走近爱因斯坦》辽宁教育出版社2005年出版第16、100页
“15”引自唐德刚著:《胡适杂忆》吉林文史出版社1994年出版第22页
蒋介石拒收九鼎的另一种说法
《万象》2003第12期刊张学继文《献九鼎风波》,该文说"在铸鼎和选礼仪小姐献鼎时,消息不胫而走,闹得陪都重庆人言啧啧,舆论一片哗然",并且,这件事还被美国的报纸登了出来:"蒋介石叫人们给他献九鼎,这是预备做皇帝"。蒋看到这段消息,才不得已拒绝接收九鼎的。
不过,笔者在阅读程千帆《闲堂书简》时,看到关于蒋介石拒收九鼎的另一种说法。蒋介石之所以大骂朱家骅"太糊涂",缘于朱家骅一位政敌的挑拨。九鼎的铭文为:"于维总裁,允文允武,亲仁善邻,罔或予侮。我士我工,载歌载舞,献之九鼎,保于万古。"朱家骅的一个政敌看见铭文之后,对蒋介石说:最后四句话取首一字横读之,乃"我在献宝"也。川语献宝乃出丑之意,蒋介石听了果然大怒。
《闲堂书简》还有一处谈及顾颉刚"代朱骝先作九鼎铭文事"。在给黄裳的一封信中,程千帆说:"时弟在成都,颇多传闻。未见顾谱(方将求而读之),不知载其文否。据云,其时老辈能为传统堂皇赋颂之文者,尚不乏人,然闻以寿蒋,则皆敛手,故委之顾。顾本不长于文术,不能为扬马之文,勉成韵语,其卒章云:'我士我工,载歌载舞,献之九鼎,保于万古。'云云。其文顾作,书则沈翁尹默为之。闻有人询沈以此事,沈答曰:'文责自负,书责亦自负也。'此亦善解嘲。"
还有一个问题是:九鼎铭文的作者到底是谁?虽然在《顾颉刚年谱》1943年1月28日条有'作《九鼎铭文》'的话,但顾颉刚本人却不承认九鼎铭文出自自己的笔下,他在一篇文章中曾申辩说:"1943年1月11日,中英、中美另订新约废除百年来的不平等条约,这是抗战以来第一件可喜的事,我们精神都为之一振。全国大学党部和工矿党部议决庆祝,并由民生厂铸铜九座献给蒋氏致敬。因为我在中大,所以由中大的同学邀我撰鼎铭,适有历史系学生刘起訏曾作文言文,我交给他做了。铭文中有'亲仁善邻,罔或予侮。我士我工,载欣载舞'的话,也是实在的情形。我把刘君所拟的送去,说明不是我做的,但过几天报纸上登出来,仍写了我的名字,这是他们要引我的名为重的意思。"“1”
顾颉刚这番话既对也不对,铭文的起草者的确不是他,但并不等于铭文的作者就不是他,由于顾颉刚是铭文的定稿者,所以,铭文只能署他的大名,而他作为定稿者也就理所当然成了铭文的作者,理所当然要承担文责。一般而言,文章的起草者并不是文章的作者,也就是说,起草者并不享有文章的署名权,当然也无须为文章承担责任。
我们知道,毛泽东的很多文章是由胡乔木起草的,但定稿者却是毛泽东,所以只能署毛泽东的大名。倘若我们因为某篇署名毛泽东的文章是胡乔木起草的,就让胡乔木来承担该文的责任,那是不公平的也是无道理的。
退一步说,即使顾颉刚说的是实话,铭文是别人作的,只不过署了他顾颉刚的名,对此他也要承担他该负的责任。王小波《工作与人生》一文有段话很精彩:
"我以写作为生,我知道某种文章好,也知道某种文章坏。仅知道这两条尚不足以开始写作。还有更加重要的一条,那就是:某种样子的文章对我来说不可取,绝不能让它从我笔下写出来,冠以我的名字登在报刊上。以小喻大,这也是我对生活的态度。"
王小波不许"对我来说不可取"的文章,"冠以我的名字登在报刊上",而顾颉刚却默许与己无关的"铭文""冠以我的名字登在报刊上",这至少表明"铭文"的内容对他来说是可取的,是配得上他顾颉刚这三个字的;这至少表明,在他看来给蒋介石献九鼎并无什么不妥。别人避之惟恐不及的事他却乐于接受,说他一句"一时糊涂"恐不为过吧。何况孔子早就说过:唯名与器不可假人,熟读四书五经的顾颉刚又为何明知故犯呢?
在很多人眼中,顾颉刚是个读书破万卷的书呆子,但为了从献九鼎风波中抽身而出,这个书呆子也显露出他"机智""狡黠"的一面。
为九鼎作铭文,对顾颉刚来说,绝对是桩吃力不讨好的事,首先,这是在公开、肉麻地拍蒋介石的马屁,所以稍有气节的知识分子,都不愿做;其次,顾颉刚是疑古派历史学家,他不信历史上有禹,却相信有九鼎,这不是分明自己掴自己的耳光?张学继认为,顾颉刚之所以"欣然同意为九鼎作铭文",一个重要原因是"与朱家骅对顾颉刚的拉拢有关"。张学继在文章里说,抗战时期,顾颉刚穷困潦倒之极,而朱家骅则赏给了他一个旱涝保收的"饭碗":主编《文史杂志》。张学继由此得出结论:"顾颉刚主编《文史杂志》,是出于朱家骅的安排。投之以李,报之以桃。顾颉刚修改九鼎铭文就不奇怪了。"
朱家骅确实"拉拢"(或曰关照)过顾颉刚,但就主编《文史杂志》来说,却是顾颉刚在帮朱家骅的忙,而不是朱家骅对顾颉刚的拉拢。因为当时(1941年)顾颉刚在成都,有稳定的工作,有不错的薪水,是朱家骅连连电邀,顾颉刚才不得已去重庆主编《文史杂志》的。
与朱家骅见面后,顾颉刚问朱家骅办《文史杂志》的原因,朱家骅说:"抗战以来,物价日高,一班大学教授生活困难。政府正替他们想办法,办这个杂志就是办法的一种,要使能写文章的文学院教授们得到些稿费作生活的补助。"顾颉刚又问:"为什么一定要我来呢?"朱家骅答:"这个刊物虽是党部办的,却是纯学术性。以前卢逮曾主编,但他没有学术地位与号召力,决不能编好,所以非请你来不可。"顾颉刚"因感念过去朱氏在中山大学与自己的交谊,以及对自己通俗读物和边疆研究两项工作的支持;且十年来已不专治学,为时代需要牺牲自己亦无不可,便同意了。"“2”
顾颉刚与朱家骅的交往最早可追溯到1927年初。当时,广州中山大学刚改建成功,成立了校务委员会,戴季陶、顾孟馀为正、副委员长,朱家骅等为委员。委员会就职之始,即锐意整顿,竭力延聘知名学者任各科教授,鲁迅、傅斯年、顾颉刚均在被邀之列。鲁迅先到校,任教务主任兼国文系主任。
由于鲁迅和顾颉刚一向关系不睦,当鲁迅得知顾颉刚也要到中大时,即宣布顾某若来,周某即去。当顾颉刚抵达广州后,鲁迅立即辞职,傅斯年也提出辞职,整过学校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最终,朱家骅出面调解,才平息了这场风波。朱家骅一方面允许鲁迅请假离校;另一方面派顾颉刚到江浙一带为中山大学图书馆购书。朱家骅此举等于是给顾颉刚一个很体面的台阶下,他的用心良苦,顾颉刚自然心知肚明。
1927年10月,顾颉刚的购书工作结束,回到中山大学。此时校中正、副校长分别由戴季陶、朱家骅担任。当时,朱家骅任命顾颉刚为图书馆中文旧书整理部主任,主持整理他所购的12万册书。对爱书如命的顾颉刚来说,这个职务显然是桩美差。
担任中大校长的同时,朱家骅也在杭州任浙江省建设厅长,在浙江,朱家骅从书肆里听到有关顾颉刚的购书情形,书商说:"送他书他不要,自己要的书也花钱买,这是从来为公家办事的人所没有的。"“3”朱家骅因此对顾颉刚印象颇好,他隔几个月去中大一次,处理校务,顾颉刚向他申请设备费、印刷费,他无不批准。在朱家骅的支持下,顾颉刚在中大做出了许多成绩。
在中山大学工作期间,顾颉刚给朱家骅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此后,顾颉刚遇到麻烦,总要到朱家骅那里寻求帮助,而后者也是尽力为他排忧解难。
1933年,顾颉刚和几位同事成立了一个发行机构名曰"三户书社",专门出版通俗读物,内容是宣传抗战。1935年,有人向当局举报,说该社里的人都是共产党,陈立夫以此为由要将该社封门。顾颉刚便于1836年1月带了该社所出的出版物到南京去找朱家骅。关于此事,顾颉刚女儿顾潮女士说得很清楚:
"其时朱氏任交通部长,他翻了这些小书后,称赞父亲的工作,并表示支持;但他又说,因父亲不是国民党员,党内不能信任,遂问父亲能否入党?父亲为维护通俗读物社起见,就答应了。于是他加入了国民党,不过未曾办入党手续,也未曾向北平市党部有所接洽,只是以后接到朱家骅所寄入党证书,成了特别党员。朱氏帮父亲平定了风波,不久又在中央党部里弄到2万元,汇寄北平,做为该社工作经费。"“4”
1934年,顾颉刚因开设《中国古代地理沿革史》而组织了"禹贡学会"并出版了《禹贡》半月刊。后来,地方志专家张国淦"把培德学校的基地捐给学会,地址在西皇城根小红罗厂"。从此,该会有了正式的会所,可是有了会所之后要一笔开销。张国淦先生写了一笔亲笔信,交顾颉刚,让他到南京找时任行政院秘书长的翁文灏寻求资助,结果这位秘书长根本不给张国淦的面子,一毛不拔,毫不客气地拒绝了顾颉刚。无奈之下,顾颉刚想到朱家骅。
"我没有办法,就去见朱家骅,请他想法。他说:'你们学术团体的刊物,照例只有得到教育部请求补助,但这种团体太多了,教育部平均分配,所得一定不多。好在你们讲的是边疆,而中英庚款董事会正要办边疆教育,你们回去备一个正式信来请求补助,我在董事会开会的时候,替你们提出讨论。'我听了他的话就做了,居然于1936年夏天由董事会通过在一年度内给我们一万五千元的补助费。我们学会的工作从此有了正常的发展,有了专任的研究员,发表的文章自然有更充实的学术贡献。"“5”
既然朱家骅多次对顾颉刚援之以手,后者自然感激非常,自然会在内心并不情愿的情况下主编《文史杂志》,自然会在别人避之惟恐不及的情况下,欣然同意为九鼎作铭文。设身处地想一想,顾颉刚的"投之以李,报之以桃"也属情有可原,只是后来不肯承认铭文出自自己的笔下,就缺少一份敢作敢当的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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