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江州码头,船还没靠岸,安容就看到刘家舅舅已经在码头上翘首以盼了,舅舅并没有多带人来,穿一身便衣,眼神焦急。看着安容几个安全到达,刘家老爷顿时眼眉放松,嘴角流出了笑容。
安容和安允才刚下船,就被刘家舅舅抱在怀里,问这一路是否安好,安容巧笑嫣然一一答了,刘老爷才让两孩子上了轿子,一边让管家收拾船上的东西。陆阿紫规规矩矩地站在安容的轿子旁,穿着淡蓝色的衣裳,头上也只两根不值钱的簪子,那面容更是看不出一点明媚之色,看上去平实的很。刘家一行人没起轿多久,却迎面来了一队官兵,竟将这边都围住了,正要对码头上的人和船只检查,刘家的轿子也被拦了下来。安容抬起轿帘,皱着眉看着周围的官兵,刘家的护卫们则护在几个轿子周围,显然刘家老爷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拦下来,忙让管家询问,安容离得远,却没听到啥,只是看着周围的官兵有些寒气,官兵们拿着一张人像挨个儿查找刘家的下人,安容扫了一眼旁边仍然低眉顺眼的陆阿紫,便把帘子放了下来,过了会儿,轿子便顺利启程了。
轿子在江州的街道上转了两个弯,便到了刘府,下了轿,刘家舅妈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着老爷和两个孩子安全到达,刘家舅妈温柔地笑了,安容和安允很是乖巧地向舅妈请安,刘家太太连忙招呼三人进屋。在刘家的客厅里,已然还有三个俊秀人儿在等着,最大的少年已经十五岁,是刘家长子,刘静扬,而那个浅笑盈盈,举手投足之间充满着大方之气的温柔女孩乃是刘家长女刘静淑,正一脸期盼样子看着安容和安允的小女孩是刘家最小的女儿刘静柔,今年七岁,安容带着弟弟一一见礼,几个人同时也回了礼。刘家舅舅让几个孩子不用拘束,舅母也传了瓜果茶点来,让几个孩子也在内厅熟悉一下,而自给则坐在外间和老爷说话。刘静扬年纪大,也不好在和这几个孩子厮混在一起,也便告了退回书房读书去了。
“姐姐,我们可盼了你们好久了,听说你们要来,我们几个还准备了礼物呢?”最活泼的静柔拉着安容的手笑说着。安容点点头,也笑了:“我们俩也有礼物呢,就在行囊里,晚间便让思云给哥哥姐姐妹妹们送去。”
静柔一听极是高兴,就嚷着要带安容姐弟去他们的房间,静淑在旁听着也点头称是,忙让丫鬟到外间禀明了父母,说要带安容姐弟先回房整理,再顺道带他们两个逛逛刘府。那厢允了,就让静淑两个带着安允先回房去,刘家舅舅想念自家妹妹的紧,想问问安容她娘亲的状况。安容听着,眼神又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端茶递水伺候的陆阿紫,低声应了。
刘采青的书房在刘府东院,正对着一汪碧绿的池子,院子里摆满了傲然盛开的杜鹃花,映地整个院子照上了香气迷人的彩色。安容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刘采青的书房里,看着春光洒在面前的书案上。刘家舅舅收好了妹妹的信,满脸复杂地看着面前八岁的侄女,最后重重叹了口气道:“你母亲的意思,我晓得了,只是你还小,那些需要出面的事,还是刘禾做了吧。”安容听到这话,就知道舅舅是答应了,连忙从凳子上跳下来,跪伏以表感谢。刘家舅舅连忙让侄女起来,然后盯着面前这张与自家妹子七八分像的脸,叹道:“你母亲自小就是个要强的,偏偏从小天资聪颖,你外祖父小时候可是把她当男孩子养的,后来虽是性子改了些,到底还是有些恁。你啊,竟和你母亲这般像,也只有你母亲才敢把这等大事交给你来做。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差人来书房找我。”安容乖巧地点点头,正要退出,却被舅舅又叫回说:“我听说你在江中救了一女人,还让她做了嬷嬷?那女子的底细也是不清不楚,舅舅不放心啊。”安容听到舅舅这么说,连忙又跪在地上说道:“说到此事,安容还想让舅舅帮个忙。”
刘家舅舅盯着面前淡然的女娃说道:“你先起来,且慢慢说来听听。”
安容起了身,慢慢说道:“我想请舅舅莫将这女子的来历说出去,她从现在起乃是刘禾管家远方表妹,是舅舅见安容身边没个贴身嬷嬷,特意送给安容的。”刘采青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受,倒不是在意安容的话,只觉得害怕眼前这孩子聪明反被聪明误。安容见舅舅眼神复杂,叹口气道:“安容想问今日官兵所查者是谁?”刘采青幽幽道:“柳州府尹的公子被歌妓毒杀,歌妓潜逃了。”安容听到此,又是跪下道:“安容不瞒舅舅,陆嬷嬷怕是也与此事有关,只是安容一路过来,早就听说柳州府尹之子凭着他爹爹的权势作奸犯科,犯下了许多事,我想舅舅也有耳闻吧,如是真相,怕是那歌妓做了件得民心的好事。安容这一路都在观察陆嬷嬷,陆嬷嬷虽然出身风尘,却是个极懂得收敛的人,做事麻利,洞察人心。安容在穆家大宅就缺这样一个人在旁时常打点提醒。还请舅舅体谅。”刘采青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话,他就那样看着眼前的侄女,良久,才叹口气道:“柳州府尹之子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陆阿紫就留在你身边吧,只是你要一切小心。你先回去吧,和你弟弟好好休息,在这江州好好玩玩。”
安容这才谢恩出了门,重重地松口气,就由在院子里候着的刘家丫鬟带去厢房,而刘禾则被急急地召进书房,安容知道,这事成了。
夜间的风很凉,很柔,安容就那样开着窗户,看着窗外的明月发呆。思风在一旁候着,低声道:“大姐儿,风大,您小心着凉。”说着就给安容披上一件披风,顺手又将窗户关上。安容手中摸着那块陆阿紫的佩玉,一边裹紧了身上的绸缎披风,说道:“思风,你去安允那看看,安允是否睡了,顺道去小厨房给我拿点燕窝粥来做夜宵。让陆嬷嬷进来伺候吧。”思风心里跟个明镜似的,便领命出去了。
陆阿紫走进房间的时候,安容正坐在昏黄的灯下,神情漠然,陆阿紫当时不知道,这样的情景,她会一看十多年。陆阿紫低眉顺眼进了屋,在角落候着,良久,听到安容的声音:“今天那队官兵应该是来找绿蛾姑娘的吧?”陆阿紫的脸低的更深了,让人看不到神色。安容继续道:“我常年在深闺中,却还是知道的,陆嬷嬷作为江湖中人,最讲究的莫非一个义字,今日,我可以救你,他日我也可以救绿蛾姑娘。相同的,你也应该为我做点事作为回报吧?”陆阿紫抬起了头,嘴角冷笑:“小姐儿大口气,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么计算人,不知,以后又会是什么光景?”安容听到陆阿紫的冷嘲热讽,只是淡淡一笑:“嬷嬷在江湖中自由惯了,却不知道这深宅大院里黑七八糟的比那江湖险恶上百倍,我做很多事,只不过是想保护我和我的家人有个闲情安逸的生活罢了。我给你一个安全的身份,你要做什么,我全然不管,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坏事,只要保护我和我的家人不被害了而已。”陆阿紫看着眼前的丫头有些发怔,喃喃道:“你怎么认为,我就可以保护你呢?”
安容没有抬头,只是将脸更加隐进了昏黄的灯光里,柔柔地说道:“我还知道你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毒后阿紫,行踪不定。”陆阿紫的脸色没有变,眼神却一阵紧张,张嘴道:“没想到你养在深闺,却还能知晓江湖事。难得?你毕竟救了我,这恩一定报的,你提的要求不难,我可以留在你身边,只是该走的时候,你也不能阻拦我。”安容笑了:“没问题,现在,你可以和我讲讲关于那毒杀事件的真相了吧?”
陆阿紫对此却是毫不在意,很是豪气地说:“柳州府尹姚天,作奸犯科,贪赃枉法,他儿子更甚,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就是不想再有良家女子受害,给他个痛快罢了。绿蛾乃是我的弟子,那丫头的下落还需要姑娘帮忙查找。”
安容温柔道:“这件事,你尽管放心,从此之后,请嬷嬷记住,你是刘家管家刘禾的远方表姐,是刘家老爷送给我的嬷嬷。”安容顿了顿:“柳州府尹的事情,可以不用管了,我想没过多久,你和绿蛾姐姐就成英雄了。至于这玉佩。”安容握紧了手中的玉佩道:“我想对你们很重要吧。”陆阿紫看了一眼玉佩,不在乎地说道:“那是我们毒门的掌门玉佩,见玉佩如见掌门,只可惜,现在毒门只有我和绿蛾二人,有了这玉佩也没啥作用。姑娘要是喜欢,帮忙保存着就是。”安容却有些皱眉道:“此世间只有这一块玉佩吗?”陆阿紫一听,忙道:“姑娘何意?不瞒姑娘,毒门自本朝开抄起分为五派,每个掌门手中皆有此类似玉佩,只是另四派不知何时起,就消失于江湖了,再也无人遇到。姑娘难道之前见过类似的?”
安容笑了,淡然道:“只是猜测罢了。”然后挥挥手让陆阿紫下去,毒后阿紫虽然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安容脸上的倦意,也就不忍心了,便出了门去。不一会儿思风便进来了,端了燕窝粥给安容,安容喝了几口,便洗漱一番,上床了,手中依然握着那块毒门玉佩,眼眉有些不安地皱了一下,便昏沉沉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