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很快过去了,随着炎炎夏日的到来,每个人都有些说不出的燥热。这一日,厉北王妃叫了人请着穆家几个孩子去王府消暑,也好与穆二奶奶聚聚。于是,穆安容和穆安允又收拾一番,带着几个丫鬟和嬷嬷去了王府。
这却是穆安容第一次来厉北王府,几人刚下了马车,就有王府的仆人撑着伞在门口候着了,小心地带着穆家的几位小姐哥儿,穿过门廊,便进了一个有着大池子的园子,安容进去前则看到园子门上镌刻着碧荷居三字,进了园子,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凉气,还有那一池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满池荷花。厉北王妃的大丫鬟莲香已经在门廊边候着了,见着穆二奶奶和几个孩子到了,便笑着迎上去,对着几位请了个安,说道:“王妃已经在屋内候着了,几位小姐儿哥儿怕是也热了,王妃早已经备着冰镇的西瓜了,是从西府郡送来的良品,二奶奶请。”莲香麻利地将几位迎进屋来。
厉北王妃正坐在那和一位穿着淡黄湖衫的年轻女子说话,雷尔珏坐在旁儿安静地听着,几人旁边都有执扇的丫鬟,屋子里放了几盆子冰,穆安容几人进了来,便感到异常的凉爽,按着礼数,几个孩子很乖地行了礼。穿着淡黄色薄纱的年轻女人一脸笑盈盈地看着穆安容几个,一把抓住长相十分可爱的穆安诚往怀里一抱,揉着头说道:“哟,想来这几个就是穆侍郎家的孩子吧,一个个长得真是可爱。”二奶奶在旁儿站了,有些尴尬,进来了一会,还不知道这女的是谁,只是讪讪地把目光移向厉北王妃,没等王妃出来说话,黄衫女子倒是笑起来说道:“我糊涂了,怕是妹妹还不知道我是谁?其实小时候咱们都是见过的,那几年,我还常去姑婆家行走,后来咱们各自出嫁,倒是不常往来了。”二奶奶听了,打哈哈道:“原来都是自家亲戚,好不多年不见,倒是生疏了。”然而表情仍然有些无奈,旁边的厉北王妃看了,赶紧出来救场,对着黄衫女子调笑道:“主要还是姐姐长大了,出落得更漂亮了,我那妹妹眼拙,一下子倒没认出来。”随后对着穆二奶奶说道:“这是安南王爷的小妹,云常郡主,小时候常到外婆家玩耍,咱们都是见过的。”二奶奶才恍然大悟地连忙让几个孩子给云常郡主请安。
云常郡主笑着受了几个孩子的礼,忙让身旁的丫鬟一一送上见面礼,安容瞧着,明显是亲疏有别,送给安心和安月的是上好的南州玉镯,只是分量有些区别,南州玉镯千金难买,而给安诚的则是一方端砚,出自名家之手,而给安容和安允的却是很常见的金果子,裹在小布袋里递给自己和弟弟。安容端端正正接了,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满或者不开心,浅笑盈盈地说道:“谢郡主。”安允见自家姐姐如此,也便装模作样地学着,倒让云常郡主多看了两眼穆安容,自家哥哥讨厌这穆家长子也不是秘密,这两个孩子倒是也知道乖巧。云常郡主嘴角抽动了一下,也不再看安容,又开始与厉北王妃和穆二奶奶开始调笑,安容乖巧地带着弟弟坐在一旁,丫鬟们都在外面候着,安容见弟弟脸上有汗,便拿出小团扇在那儿轻轻摇着为自家弟弟纳凉,房间里其实很安静,除了云常郡主的娇笑声,和厉北王妃以及穆二奶奶的应和声,几个孩子其实在那儿自娱自乐罢了。而安容和安允更是被遗忘的孩子,安容感觉有道目光射向自己,抬头看去,却是坐在不远处的雷尔珏正满脸温柔地笑看着自己,安容倒有些被瞧得不好意思了,也就一脸笑了回去。雷尔珏微怔,然后盯着安容淡绿色薄纱裙上的别致的淡菊问道:“安容妹妹,刚刚我看了好一会了,你这纱裙上的淡菊倒是别致,不知道是哪位有心人绣的?”安容看着眼前媚骨天成的雷尔珏,知道是这位不想让自己感到落寞,便笑笑回答道:“不怕姐姐笑话,这是妹妹自己修的,以前在江州有位绣娘在我家做仆人的时候教我的,倒让姐姐看上了。”雷尔珏递了一块冰镇西瓜给安允,哄着他吃了,又回头道:“听说江州刺绣乃是一绝,我看这淡菊绣得极好,感觉像是加了其它针法,如果妹妹有时间,可否为姐姐绣上一香囊?”安容浅浅应了,连说赶上几天,定位雷尔珏送上一个好的,然后便拿着手绢在那儿帮安允擦着嘴上的西瓜汁,而雷尔珏则那样不远不近地看着,脸上安安静静,有些出神。一会儿,怕也是时辰不早了,厉北王妃见几个孩子有些乏意,便让穆二奶奶带着孩子先下去休息。安诚见自己终于摆脱云常郡主魔爪,长舒一口气,对着安允办个鬼脸,便跟着自家娘亲下去了,而穆安月走过穆安容身旁的时候,故意甩了一下手中的玉镯,安容瞧着无语,脸上啥表情也没有,带着弟弟最后退了出去。那瘦小的身影在云常郡主的眼里越拖越长。
穆家几个孩子的屋子在耦堂,需要穿过碧荷居,绕上半个池塘才到。一行人在莲花池旁的树荫下走着,迎面却走来两个清俊少年,打头的面部硬朗,不失风采,后头的却是极其俊美,两个小酒窝笑着,明明一个小正太吗!引导着穆家众人的丫鬟看到走来的两个少年,连忙行礼道:“少爷好,清蕴王爷好。”身后的众人一听也纷纷行礼,安容匆匆瞥了两眼眼前人,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只是前面的那个,却有股说不出的寒气,让安容不自觉地皱眉。雷尔卿和龙清蕴给穆二奶奶问好后,便匆匆走过穆家孩子身旁,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眼前的几人。只不过,这一错身却是错了数年,很多年以后,安容回味当时与雷尔卿的第一次见面,却始终记不得雷尔卿的面貌,原来,他们的初识是这般淡漠的。
待到穆家几人走远,清蕴笑着搭着雷尔卿的肩说道:“刚刚那是穆御使和穆侍郎家的孩子吧,倒是一个个机灵可爱的,我刚刚走过的时候,倒是看那几个女孩都盯着你看呢。”雷尔卿无视着清蕴的话,只说道:“你再这么烦,小心我叫我家妹妹来瞧你。”果然此话一出,清蕴就收了话,还眼观四方地看着,说:“大哥,你别吓我。”雷尔卿耸耸肩,自个朝着前面走了。
安容回到自己屋子,安排好弟弟后,就让思嘉找出一块上好的淡粉色绸子,然后又选了银白,粉色丝线。自给儿坐在窗前,开始忙起来,这屋子倒是不错,门前一片竹海,倒是阴凉。
晚间,和厉北王妃吃了晚餐宴,晚上倒是没见着那云常郡主,怕是回去了,而厉北王前几日因朝中有事,去了边疆,还未回来,安容也没见着今日下午见的那个传说中的雷尔卿少爷,一顿晚饭吃的宾主尽欢。
晚上,安容早早回去又开始绣那香囊,夜间的温度降了下来,安容有些冷,看着夜空中的明月,不知为何又伤感起来,起身问思云要了件披风,一个人披了便走到院中,也不让人跟着,那耦堂与碧荷居的莲花池相连,安容一人走着走着便到了莲花池旁。想着在另一个时空中的亲人朋友,安容情不自禁吟了一句:“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说完,安容叹了口气,看着明月荷池又发了一会呆,才又裹了披风回到自己院子去。安容走后,从树影中走出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看着安容离开的方向,微微皱着眉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