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我带回来了一些外国糖果,赶紧把它们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我妈把这些糖果跟如云送的巧克力放在一起,在我家的玻璃壁橱里,跟陶瓷摆设放在一起,就好像它们不是食物,而是一种装饰品。
第二天我出门的时候看见了冉大妈。她一个人出来倒垃圾,我追上去跟她打了声招呼。其实很多年前,我妈跟这栋楼里的邻居都不怎么来往,平常碰见了点个头,但很少会到谁家里去坐一会儿,很少。冉大妈家里那个很久没有出现过的男人,我们根本不知道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也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走了。我想我爸离开的时候大概在其他人眼里也是这样的吧,加上我的假装离开,就很自然地,我妈在一夜之间成了一个独居的女人,这栋楼里也无人追问,就好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我突然在想,为什么冉大妈不直接搬过来跟我妈一起住,或者我妈搬过去跟她住呢?反正这层楼就两户人家,两个房子里都只各自住着一个女人,与其这么经常串门来往,还不如住到一起有个照应,也节省开支。但我妈跟冉大妈似乎一直是这样,坚持两个人独自住在原来的屋子,坚持一种微妙的界限,就像刻意去维持一个早就破裂的家庭,即使坚守着一个虚壳,也总比什么也不坚守要好。即使有一天,那个缺席的丈夫和父亲会回来,或者有新的人填补空缺,或者这个位置永远空缺,这两个女人都一直在用自己的力量撑起她们各自的家庭。
一路上我跟冉大妈聊天,等走上六楼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随手撕了张纸,写上我的手机号,交给她:“这是我的号码,如果我妈这边有什么事,就请你多关照一下,还有麻烦你马上给我打个电话。”我在我的号码前面添了几个字:紧急联系。她一口应允下来,接过纸条之后忍不住笑我用的是一张破烂的发票。那张发票就是之前我给豆芽买修正液的时候随手放在口袋里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于是我也笑了笑,看着她把纸条折起来放在外套胸前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