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尤大当夜回到家中,便同尤婆子商议此事,“曹工匠说能救得了绿玉姑娘一命,可要咱们帮手才能成事,这是要担大干系的,你怎么想法?”
尤婆子一听忙问道:“靠得住么?担些干系倒没什么要紧。”
“自然靠得住,他做工手艺便十分精湛,以我的想法,若是奸猾之人,心思难用在正道上,技艺怎么能这样出众。他是个实诚人。”
尤婆子暗念一声“阿弥陀佛”,接着问怎样帮手,二人如此这般议定,第二日尤婆子便约了乐竹姑娘来家,说烦她取些物件给绿玉,她当下便应了。尤大也将此事告知曹木匠,曹木匠不由心中微定,提前到尤大家中等候。
乐竹是个爽快人儿,虽初见尤婆子骗了她恼怒非常,到底被曹木匠劝住了,“姑娘莫气,都是在下的主意,说到底大家都是为了绿玉姑娘,为今之计,先救她的性命才是真的。”
“你这么说,难道有法子?你我素昧平生,我凭什么信你?”
“姑娘瞧瞧,这是什么。”曹木匠将怀中的手镯取出给她看。
恰乐竹今日也带了这镯子出来,玉质温润,镂刻一流,不过饰金的花纹略有不同而已,她稍一分辨,便知晓这确实是绿玉那一只。
只是奇怪为何会在曹工匠手中,因问道:“这镯子是哪里来的?”
曹木匠只得道出实情,“那一晚绿玉姑娘险些被恶贼欺辱,我正巧赶上救下她,可她慌乱之间丢了镯子,我便替她收着了。”
闻言众人皆大吃一惊,怪不得那晚她吓得泣不成声,样子也十分的狼狈。
乐竹拿着镯子摩挲半晌,道:“不如我拿去还了她。”
“姑娘现下将这镯子拿去还了她,这回可能便救了她了。可下回呢?又下回呢?”曹木匠平静一下接着道,“姑娘难道不奇怪,好好儿的她为什么黑灯瞎火去后园,等我回身捡了镯子再回去找那恶人的晦气,他早被人救走了,不想出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如何了局?”
“难道你就有什么法子不成?”
“我当然有,只看姑娘是真朋友还是假朋友。”
乐竹奇道:“真朋友怎么讲、假朋友又怎么说?”
“若是真朋友,在下自然以诚相待,否则这性命交戈的事怎么能轻易托付,若是假朋友,此计策十分凶险,在下和绿玉姑娘的命要赔下去不说,还要带累尤老哥两位。”
“看样子这位曹爷不太信得过我了,不知道你两个是怎么想的?”乐竹转向尤大二人。
尤大忙道:“姑娘说哪里话。”又向曹木匠道,“兄弟这话说的忒外道了,若是什么假朋友,我们怎么会安排今儿会这一面。”
“是在下唐突了,姑娘勿怪,那在下便直言相告,我自第一次见到绿玉姑娘心中便十分喜爱,与尤老哥深交后更是深知她是个心善温柔的好姑娘,本来只想放在心里到死也不说出来的,可如今她过的并不好,被悍妇欺辱随时有性命之虞,在下便想将她救出李府,从此离了这里逍遥快活,岂不好呢?”
说罢,见尤大欲言又止的望着他,尤婆子更是吓得呆住了。便伸手一挥阻止道:“老哥莫要说些话劝我,我本是江湖中人,向来不看中这些。”
乐竹道:“你这些话,可对她提起过?”
“自然没有,我从未同她交谈过,实说绿玉姑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那你又怎么知道她愿不愿意跟你走?”
“在下心中也十分忐忑,可事在人为,我总要试试,所以才想进府与绿玉姑娘一见,如今还余一事十分棘手,那夏氏拦着不让请医问药,我是进不去的。”曹木匠无奈道。
乐竹沉思半晌,缓缓点头道:“我倒是想到一个法子,或可一试。”接着将她的法子讲出来,众人都道可行,成与不成就只能交给老天爷了。
乐竹回到府中,慢慢顺着刚刚修建好的回廊往内宅走去,为了防止木艺腐坏,匠人们提前耍上了清漆,可天气渐冷了,到现在也没干透,空气中飘散着清漆特有刺鼻味道。
她想着心事不防有人从斜刺里出来,满撞在她身上,倒把她一腔心事都撞散了。
她回首一瞧是夏婆子,夏婆子见了是她忙赔不是,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就待要走,乐竹忽然道:“夏妈妈掉了东西了。”说罢远远的走了。
夏婆子低头一看,她分得的一千两银票从怀里掉出来滚在地上,慌忙手脚并用的拾起来,一见乐竹转身便走了,周围也无人注意,这才举起袖子擦干了汗,往夏氏的槐院去了。
进了屋子她慌忙请安不已,夏氏见了她却心烦到十分,“那镯子可拿回来了?”
夏婆子上前几步跪在地上,这才壮起胆子回道:“回奶奶的话,老奴没用,银票给了那人,他却反口说两千两不行,说要四千两才愿意将镯子还回来。”
夏氏面色如墨,沉的拧得出水来,“银票给他了?没用的东西。”又冷笑道:“也成,你去告诉那人,就说我要先见了一半的镯子才肯信他。”
夏氏这厢越想越觉得此事有异,但绿玉没命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两千银子算什么,这夏婆子也不能留了。
夏婆子见她面色闪烁,慌忙告退出去,一路疾走回了住处,破衣烂衫一概不理会,只收拾出值钱的细软,掀开衣柜到底下扯出张包袱皮儿来,又将银票藏在袜筒里,其余总归包到一起,就趁天黑要混出府。
且说门房见夏婆子手里还提个包裹,便问她出府去做什么,她谎说三奶奶使唤她去舅爷家送些东西。门房虽心中狐疑,可三奶奶如日中天,他不敢得罪,便轻轻放过了。
等到夏婆子寻到了冯道婆,她已满脸是汗。
冯道婆忙给她倒一杯茶来,她一口灌下去抹抹嘴,吁口气道:“没能骗下她,咱们要快逃了。”
“怎么说?”
夏婆子道:“她偏要半块镯子才肯给银子,那是我们大奶奶赏给大丫头的,别人都说是大奶奶南边的亲戚带给大奶奶的,我们哪里寻去,当时才来京城没多久呢,那次连我也赏到二百文。”
冯道婆心中权衡半晌,打定了主意,便道:“那我们便明早出发吧,今日便是立时便走,也未必出得了城,我这就给你弄些饭来吃。”见她仍旧吓得不行,又道,“不必慌张,你算什么,是爷还是太太奶奶?丢了几日都没人知道,别说你们那三奶奶未必有胆子报官。”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