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言少叙,原来他二人教学半日后,正准备到书房去找一本杂书,消磨消磨这无趣的长夏,星辰少不得装疯卖傻追进去。
进门正中一幅山水,两边对联写的是:饱谙世味,一任覆雨翻云,总慵开眼;会尽人情,随教呼牛唤马,只是点头。
星辰心下暗自揣测一番,倒是也合着先生的性子。
可巧这一日人却来的齐,李岓散值早些,也来看儿子学的如何,见了星辰在这里,倒是好一番奇怪,到底给她混过去了,李岓怎能留她在那搅乱,亲自抱了回杏院去。
路上对她说道:“星辰怎么跑到这来了?嗯?”
星辰早看穿这个便宜爹就是一只纸老虎,根本不被他假装板着的脸所迷惑,道:“我方才捉了一只这么大的蜻蜓!”边用手比划着大小。
李岓又问:“李妈怎么没跟着你,你同谁一起过来的?”
星辰仍旧不理,搓弄着他的耳朵道:“爹,方才我看到九叔了。”
总之,说了半日的话,没有一句是有关联的。
到底李岓随着问一句:“哦?他怎样?”
星辰道:“九叔在先生院子外面看了半天,他怎么不用读书?哥哥怎么日日都要去?”
李岓想一想,却是如此,一般时候见了九弟在晃来晃去,怎么不见读书?待二人回了杏院,他问起诗韵,诗韵倒是知道缘故。
“还不是那个先前请的先生,学问虽一流可年纪大了,十日里倒有九日是病着的,九弟去那里就馆,本身辛苦,又者母亲也不愿意他累着。”
“这是什么话?有心进学不是好事?上进的事儿也有阻着的?我去说!”
诗韵忙道:“我的爷,你不要忽然就去了,徒惹人讨厌,便是好心也要好好的用出来方才能成好事。”
李岓叹一口气,道:“夫人怎么想?”
诗韵递一杯茶过来给他,一边道:“你这样就去了,父亲得知此事难道不怪在母亲头上,母亲脸上不好,又怎么不怪你?你好好说与母亲知道,只说小小想小九作伴读书便可,小九上下学近便不说,如今小小的面子却大过你我去了。”
李岓面上愁色稍散,回身道:“叫你回房去?怎么还在这猴着,且看你还有几日的松乏。”
却是对星辰说的,星辰躲在一边听话儿,正听的开心,不想得了这么一句,当下爬到诗韵怀里对她老子做起鬼脸来,李岓给她气得笑也不是发火也不是。
还是诗韵道:“好好听你爹的话,这几****外祖母那边要送一个教养嬷嬷过来,便要学起规矩了,听说这个嬷嬷女红也十分了得,如此正好。”
星辰听了嬷嬷二字难免要想到容嬷嬷身上,便是平日总是板着脸的张嬷嬷也很要命,有些忧心,本就是不藏事的性子,当下脸上露出来。
李岓反倒不忍心起来:“你外祖母那样疼你,怎么会找不懂人情的严厉嬷嬷过来?快别担心了。”
星辰转念一想,似乎只有不受爹娘宠爱的女孩儿才会有那样贪财馋嘴又严厉没眼色的教养嬷嬷呢?再怎么说自己也是李府的长房嫡女不是,更因不愿父母为自己忧心,忙收了忧色,又尽起贴身小棉袄之责起来。
嬉笑一时,李显下了学回来,进屋见过了父母亲,朝星辰走过去坐在她对面,一边问道:“今儿你来做什么来了?”
星辰道:“真是奇了,你能来我怎么不能?”
李显捏了她的脸一把,道:“我当然要去,我不去先生教谁来。”
星辰原以为他说的是杏院诗韵此处,听了这话才知道说的是先生的院子,眼见李岓也在听着,情知躲不过,心说我这也是求进步呀,便道:
“我也想识字,就去看看,李妈早被我甩脱了……”
李显道:“这有什么难的,哥哥教你便是了。”
诗韵插话道:“星辰以后每日上午来跟娘习两个时辰字也便是了,你哥哥是有正事的,给你祖父知道了,难免要惹他生气。”
星辰并无不可,李显倒显得十分失望,一时回转了调笑道:“便是画些画来回信也没什么,不一定非写字不可。”只是言罢还偏要笑一声。
星辰横他一眼,并不理会,原来她给韩谅回信便十分困难,又者不敢暴露识字会写的事来,只画些漫画似的简笔画来充作回信,本来十分明了易懂,便是李岓见了也赞了她聪明伶俐,只李显一人爱挤兑她,让她十分恼火,竟然真似小儿爱争强好胜一般。
一家四口摆饭用餐不提,自江氏来府见了李氏后,不知对她说起什么,李氏对诗韵的态度眼见的好转了,虽仍不十分待见,可该对长媳的礼数都能全了,不过骨子里透着一股假惺惺,仍旧令人不舒服。
诗韵已然尽好自己的本分,相夫教子夫唱妇随。
也总算大半年来相安无事,孰知其内情的星辰也感叹,姜到底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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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李岓去提李岍进学之事,果然一说就中,都按张夫人给谋划的来,这李岍却说聪明之极,比起几个兄弟都高出一截去,又者府中诸事,便是他小小年纪,也有诸多看不惯的,奈何子不言母之过,只好寄情于书本之间。
正是有心栽花花不放,无心种柳柳成行,这是后话,此处不题。
李岓在主事任上也算平顺,并不十分费力,只手下笔帖式难以使唤,计六人众,出身皆非富即贵,放眼朝中六部尽皆如此,同命相怜之人戏称其为“勋贵出身之路”。
如李岓一般小小司官,哪里使唤得动,做了京官六品,反倒要靴筒子里装了稿,满世界的找堂官。
就是足智多谋的宋师爷也并未有十全之法,却说事有必至理有固然,又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便此时,当今天子要统核六部,原来六年一计却提前了五年,二人一番商议,就李岓功利心淡薄,又不善巴结上官,对这些也很有些看不上眼,何不就好好筹立一功,以图考核完后外放一任,实实在在做下些事务出来。
红口白牙一说容易,哪里就有功劳能白捡来的,正在无计可施之时,偏巧赶上韩谅又来一信,这只穿越蝴蝶的翅膀将第一次挥动在大周朝。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