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韵虽赶了丫头们出去,却也独坐思量一番,最终决定还是救她一救,其一是为了从小的情分,其二也是因为李岓并没有上心,入了他的眼,她自是豺狼虎豹,反之,她又算得上什么呢?
诗韵想定了主意,却又犯了难,莫非仍然进府里来,她自问没有那么大度,便是此刻又见了雨儿,仍想一个窝心脚踹死,可是不回府里,救她一说却像是笑话一场,乔老四能卖了她一回,莫非卖不了第二回么?
这件事真正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难道去问李岓,却怕他多心乱想,诗韵思来想去,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雨儿面朝炕里躺着,不知想出多少种可能的结果,可却没有一种是好的,心如死灰,生无可恋,可又舍不得死,忽然耳朵一动听见有人声远远传来,唬的面无人色,心下惴惴不安,那本以为哭尽了的眼泪,又再流出来,她胡乱抹了一把,坐起身来。
乔婶当先进来,看了女儿一眼,低下头去,没有言声,雨儿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也没有什么话说的。
乔老四跟着掀了门帘进来,一脸的喜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当真是嫁了女儿。因雨儿被张嬷嬷送回来时,那开当铺的瘸子正堵着门叫骂,要卸了乔老四一条腿,可是待一见这么个貌美的丫头,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这死瘸子非但没追究,到乔老四又跟他求礼金时,竟然当时就满口应了。
乔老四一进门就嚷嚷起来,“好女儿,是时辰上轿子了。”
雨儿听了面无表情道:“我是不去的,这就要离了你家去当姑子!”
乔老四虎着脸喝道:“人都来了,当甚么姑子!不要胡闹!”
雨儿神经质的呵呵笑了一声,簪子一拔,一头青丝泻下来,从袖中掏出一把剪子就要去剪,这一切只在顷刻之间,乔婶当先反应过来扑上去夺,哪里夺的下来,乔老四也急慌慌赶上前争抢,一时屋中乱作一团。
喝骂声哭叫声,就这样充了李顺家的的满耳,她带了李府家人前来,只见外面一乘青尼小轿,两个小子并一个形容猥琐的中年人伸头等在外面,那人一边咂着嘴,一边搓着手十分急迫模样,从她下马车,就看的眼睛也不眨一下,李顺家的便觉被癞蛤蟆盯住一般,浑身恶心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同来的培砚见状,上前喝骂几声,到底提了知县老爷的大名,方把他吓退了。
待进屋子,屋子里的人也已听了外面的动静,此时住了手,雨儿再想不到竟是李府又来了人,见了李顺家的不由眼泪如雨的哭了一场,可是也算她咎由自取,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冬儿满眼见得,屋子里一片狼藉,雨儿披头散发立在地上,还赤着脚,忙先将那一众家人遣出屋子,培砚一面向外走一面暗自撇嘴,心道:她脸都不要了,何惧给男人看看脚呢?
虽乔老四夫妇二人抢的急,可是她到底将青丝绞下一撮儿来,散在地上,这雨儿因颜色强过凡人不止一筹,是以对自己的妆容衣饰向来在意,何曾有过这般光景,脸上臊的通红,讷讷不能言。
还是李顺家的先道:“这便收拾了跟我走吧。”
雨儿听了一愣,但尚未开口相询,那乔老四已是先跳脚不已。
“这话儿怎么说的,我们好好的姑娘怎么能说领走就领走了?”
李顺家的本来不欲理他,可是她深知这等人的脾气,你若是软语温言,他反而胡搅蛮缠起来,怕他这糊涂人闹到府上去,叫奶奶知道了烦心,就想先整治了他,好叫他不敢再撒野。
这李顺家的本来最是一个温柔脾性,可是此时,少不得拿出款儿来唬他一唬,娇喝一声:“你是哪来的奴才?我可叫你言声了!”
乔老四哪见过这个,当下低低的嘟囔一声:“我是她老子。”手一指雨儿。
“哦,原来是这奴婢的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说领走就领走?”李顺家的大皱眉头。
“这丫头的身契你们主子原是还下来的,这就是我的女儿,不是你们主子的奴才了!”他说到这里似乎愈发占理了,腰也直了几分。
李顺家的从鼻子里笑一声问道:“那身契现在何处?”
乔老四傻了眼,道:“这丫头已经撕了,谁留着那没用的东西。”
李顺家的冷笑道:“哼!这可奇了,我怎么没听说主子发还了她的身契了,今儿你也说发还了撕了,明儿他也说发还了撕了,我们府里还不都散了,主子们谁来伺候!真是天大的笑话!”说罢还哈哈哈大笑三声。
接着道:“前儿不过是送她家来探探,当然还要回去,主子慈和你就蹬鼻子上脸了,你卖了女儿进李府,签的可是死契,死活不论的,如今我们奶奶说了,你们忒不知好歹,以后再不叫回来了,你们就全当她死了!”
这一家给她说的都愣在当场,李顺家的对着雨儿喝一声:“快点!”
那雨儿给她吼得一抖,忙忙收拾了东西出来,乔老四哪敢再拦,其实她被赶出府,又能有什么东西?可是她微一犹豫,仍是将稍微能值点钱的东西都留下了,听冬儿姐姐这话,就当真一去无返生死不知了,到底生养一场……这孝顺的丫头到如今也不能狠下心肠。
方一上了马车,就见她的衣裳首饰都包的规规整整放在上面,一时不明所以,方见了李顺家的行事,还以为是奶奶的气没消,要拿她回去处置呢,如今看来却不像。
那李顺家的拿出一柄乌木篦子,给她重又梳了头,梳的一丝不乱。
雨儿心中忐忑,只好开口问道:“冬儿姐姐,奶奶那里是什么话?”一面伸手去拉李顺家的的手。
不想被她一把甩开了,不假辞色的道:“别叫我姐姐,我不认识你!”一句说的雨儿又哭起来,她也不理,接着道:“这就送了你到京城蛰儿那里去,盼你到了那处好好帮她的忙,什么事情三思而后行,不要在犯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错儿!”
因她说的严苛,雨儿哭的更厉害了,她无奈的说:“行了,别哭了,这都是奶奶的恩典,你要是不想去大可以直接说出来,那也算了,我就当白来这趟,你还回去跟你老子娘一处。”
雨儿只是摇头。
她见了道:“如此就把这张身契签了。”拿出一张纸来。
雨儿接过,看也不看,便把手印按上去,还给了李顺家的,她不由叹息一声,“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因她失望的不行,也无别的话说就下了马车,到底嘱咐送雨儿上京的家人好好照顾她,不要饿了冻了,方回转府中,将此事回了诗韵不提。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