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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勤俭为一生之计

勤俭为一生之计,二者密不可分,能勤者知物力维艰多半能俭,能俭者知来处不易也多半能勤。二者互为砥砺,互为激发,最终升华为难能可贵的德行,使奉行者的整体品格达到非贤即良的高度。

一个人身居高官,享有厚禄,还力倡勤俭,不知你信不信,我却打算冒险信他一回。北宋大臣、大史学家司马光曾用“俭以养德,清以修身”八字教诲其子司马康,与司马光同时期的大臣、大文豪欧阳修也终生念念不忘“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慈母训诫,明末理学家朱柏庐的《朱子治家格言》更是深入人心,其中那句“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旧时代的读书人几乎口口能诵,却没有几人真能做到刻刻不忘。

曾国藩极力提倡八德——“勤、俭、刚、明、忠、恕、谦、浑”,“勤”、“俭”居然排在第一、第二位,偌大一个“忠”字却被挤到第五位。你别说,他这一“笨招”还确实行之有效。曾氏家族人才辈出,虽过五世而君子之泽未斩,便是一个雄辩有力的证明。

曾国藩一生之计在于勤,著述就不用说了,光是那些日记和书信,要在倥偬辗转之中,万机百务之余,年年写月月写日日写,就相当不容易。曾国藩有早起的习惯,他常用开玩笑的语气提醒别人“起得早,捡个金元宝”,还说过“早起三日当一工”的话。他恪守的八字家规“考、宝、早、扫、书、蔬、鱼、猪”中第三项便是早起。他带兵期间,天还未亮就起床,明炮一响,布席开餐,众幕僚均以此为苦。李鸿章后来对人说:

“我老师实在厉害,从前我在他大营中,从他办事,他每天一早起来,六点钟就吃早饭,我贪睡总赶不上。他偏要等我一同上桌。我没法,只得勉强赶起,胡乱盥洗一番,朦胧前去过卯,真叫受罪。等日久习以为常了,也渐觉苦尽甘来。我日后办事,亦能早起,才知受益不尽。这都是我老师造就出来的……在营中时,我老师总要等大家到齐才操筷吃饭。饭吃完了,时间尚有余裕,众人即围坐谈论,经史子集,娓娓不倦,都是于学问经济有实用的发言,吃一顿饭,胜过上一堂课。他老人家又最爱讲笑话,讲得大家肚子都笑疼了,个个东倒西歪的。他自己偏一些不笑,以五个指头作耙,只管捋须,穆然端坐,若无其事。教人笑又不敢笑,止又不能止,这真被他摆弄得苦了。”

李鸿章的这段回忆十分传神,我们不难看出,曾国藩并不是一位令人敬而远之的工作狂,他晚睡早起,一日能当别人两日,成功的心得在此。说到精勤不懈的好处,至少有这样四个方面:其一,勤能补拙,孜孜好学者往往智慧大增;其二,勤能励志,努力上进者往往抱负不凡;其三,勤能创业,奋发图强者往往离成功的目标更近;其四,勤能养德,务实敬业者往往品质高尚。以此证诸古今,很少会有偏差。

自古以来,多少钟鸣鼎食之家相继败落,都是因为子孙骄奢淫逸所致。曾国藩出将入相,最担心的就是子孙长处于富贵乡里,习惯过一种寄生虫似的生活,渐渐蜕化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他随时随地言传身教,训诫家中子弟可谓苦口婆心:“农夫织妇,终岁勤动,以成数石之粟,数尺之布,而富贵之家终岁逸乐,不营一业,而食必珍馐,衣必锦绣……此天下最不平之事,鬼神所不许也,其能久乎?”又说:“勤俭持家,习劳习苦,可以处乐,可以处约,此君子也。余服官二十年,不敢稍染官宦气习,饮食起居,尚守寒素家风,极俭也可,略丰也可,太丰则吾不敢也。”他说得合情合理,若要家泽绵绵不绝,久久不衰,的确舍“勤俭”二字则别无可取。最能说明问题的是,曾国藩嫁女儿,嫁奁一律为二百两银子,这个数目在当时攀比成风的官场可是显得十分寒伧。身为两江总督,曾国藩还不惮其烦,为家中媳妇女儿们亲手制订一份功课单,具体内容抄撮如下:

早饭后,做小菜点心酒酱之类。食事。每日验一次。

巳午刻,纺棉或绩麻。衣事。三日验一次。

中饭后,做针黹刺绣之类。细工。五日验一次。

酉刻过二更后,做男鞋女鞋可缝衣。粗工。每月验一次。

曹操临死之际,犹念念不忘分香卖履,大奸雄心细如发,不免遭到晋代名士陆机讥嘲调侃,因而贻笑后世。应该说,曹操与曾国藩都是封建社会内圣外王的典型人物,他们在治国平天下时运用铜肝铁腕,心肠够狠够黑,未必可爱可敬;他们真正的可爱可敬之处往往体现在诸多相对次要的细节上,勤俭便是其中之一。曾国藩身兼将相,位冠百僚,为大学士一等侯两江总督,竟腾出心思来为媳妇女儿辈制定“功课单”,也难免会被今日某些豪门公仆嘲笑为“吃饱了撑的”。不管你喜不喜欢曾国藩这个亦正亦邪的人物,只要你有颗平常心,就不会对他每一举每一动都嗤之以鼻。同治七年(1868年)五月二十四日,曾国藩在日记中记下十六字口诀:“家勤则兴,人勤则健,能勤能俭,永不贫贱。”他能做到这一点不算奇怪,他的子孙也都做到了,就可见其言传身教的作用之巨大,影响之深远。

勤俭为一生之计,二者密不可分,能勤者知物力维艰多半能俭,能俭者知来处不易也多半能勤。二者互为砥砺,互为激发,最终升华为难能可贵的德行,使奉行者的整体品格达到非贤即良的高度。勤者能俭必定家教谨肃,不出膏梁纨绔子弟,俭者能勤必定事业成功,远离堕落衰败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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