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秦帝国的丞相,‘焚书坑儒’的主使者,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李斯早年只是个郡小吏,后从荀子学帝王之术,最后到达那个地步,人们该说那是他应得的,但与此同时也可见出他的政治野心。所以向阳从看秦史之初就对这个人有种畏惧感。
向阳去蒙家的时候倒是忘记了,李斯应该那年就当上了嬴政的护卫,后得嬴政的赏识被任命为长史同时拜为客卿。而,向阳也终于见到了那个叫李斯的人。
“阿···”向阳走近嬴政的宫殿,正准备叫人,却发现嬴政对面跪坐着个人,只得换了称呼。“大王!”这是两人约定好的,人前不能再叫‘阿政’。
“向阳,进来吧!”嬴政抬起头,唤了一声。向阳稍作收敛的进了殿,跪坐在一侧,静静的。
“卿的建议,寡人觉得可,便这么做吧!”嬴政认真的声音,很好听,认真的面容也很帅气,向阳是这么觉得的。
“诺!”那人答了一声,半起身,退出殿。向阳出于好奇,伸出头想好好看看这人,却不料那人在出殿之前抬起头瞥了一眼。只是一眼,也已经给向阳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双漆黑,微眯的眼睛里迸发的是一种智慧与狡黠并存的流转的光芒,看上去就像一只修炼千年的狐狸。向阳看着那双眸子,一愣。
“向阳,向阳···”嬴政叫了几声,不见向阳反应,于是轻推了她一下。
“啊?阿政,刚才那人是谁?”
“李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嬴政看上去很是满意,连着面部的表情都柔和了些许。向阳一听是李斯,忙起身,奔到殿外,想再看清楚一点,可是哪里还寻得到半点身影。嬴政不明所以,也跟出来,问道:“向阳,怎么了?”忽又看到向阳连鞋子都没穿好就出了殿,斥责道:“你瞧你,怎么都不穿好鞋就出去了?”
“阿政,我没事!”向阳跳进殿里,抓起脚,翻转过来看,“看来,殿里的奴才们没偷懒!”说完,又呵呵一笑,全没了之前的反常模样。
嬴政见她没事,轻哼一声,转过身,回了自己的位置。向阳屁颠颠的跟在嬴政身后,在嬴政身边坐下,笑呵呵的看着他。
“别对着我傻笑!”嬴政嫌弃地将向阳的脸推到一边去。向阳不在意,反而笑得更大声,让嬴政想无视也没有办法。“说,笑什么呢?”嬴政黑着一张脸。
“阳笑是因为阳发现阿政没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阳笑是因为阳好高兴好高兴,阿政在三年之后还记得阳;阳笑是因为,阳因为阿政遇见好多好多人,蒙毅、蒙恬还有卜夫人、婉儿、小曾子,以后还有更多的人。”向阳仰着一张笑脸,认真的看着嬴政,也认真的说着。
嬴政看着如此灿烂的向阳,心里刺疼刺疼,他对她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那犹如孩童般的笑,无所顾忌、无所遮掩、大大方方,和任何人不同,在他的心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我也好高兴,因为这辈子有你在身边!嬴政轻拍了一下向阳的头,整个人都柔和了。
此次李斯献上了反间计,嬴政已经十七了,他的一统霸业也要开始筹划了。可是,嬴政现在还没有完全的实权,朝中还有一部分人是对吕不韦甚至那个缪爱效忠的。他还需要等,等到自己可以掌控整个国家那一刻。
这一等便等到秦王政七年,那一年在向阳看来是发生了很多事。那一年,蒙骜,也就是蒙恬和蒙毅的祖父,也是秦国著名的将军卒。向阳是见过这位老将军的,褪去戎装的蒙骜偶尔也会露出老人所有的慈爱笑容。即便是一位自己不甚熟悉的人,向阳听到他的死讯时,心里也是生疼生疼的,大概是又想到了这里所有人的结局。
向阳去了蒙家,蒙家的人俱是一脸的严肃模样倒是看不出太多悲伤。蒙家不大的院子里也站满了将士,很多人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气氛很是凝滞。向阳实在是受不了,便去了之前自己在蒙家的房间。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向阳刚进去没多久,屋子的门就被推开了,蒙毅穿着丧服走进来,亮白的眼色,向阳第一次觉得这般刺眼。
“对不起,你爷爷···”向阳也不知该说什么,她毕竟还没有历经过死别。
“爷爷走的很安详,只是有一点遗憾不能战死沙场。作为子孙,却是希望他能这么走了,至少还可以送他一程,所以知足了。”蒙毅倚在门框上,手交叉放在胸前,看着外面。向阳看着蒙毅略显哀伤的侧脸,抓着自己的胸口,害怕自己在下一刻哭出声来。她知道所有人的结局,可是她不能说,可是她又不愿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在自己眼前死去。
“身为武将,早就把生死看的很淡,将士们虽伤心却又祝福着。”原来,每一件都有因果,人就是在那些因果之中磨练长大的,看着现在的蒙毅,向阳想到这么一句话。
蒙骜被厚葬在了蒙家的墓地里,跟过他的将士们好多都来送行了,远在异乡的大概心中也会在心里送着吧!葬礼仍是一片肃静,除了耳边轻微的风声并无其它声音,没有哭声的葬礼更令人印象深刻了,那是一种直击心灵的严肃。
不久之后,嬴政的祖母,夏太后也卒了。夏太后因为不是正室不能与孝文王合葬,所以单独埋葬在杜县之东,陵墓是早就开始修建的,修的很是庞大。向阳对夏太后这人印象并不深刻,也只知道她是个深居简出的人。
“祖母是个聪明的人,阳不在的时候,也就只有祖母是对我好的。”在夏太后下葬的那一刻,嬴政是这么对向阳说的。
“以后都有阳呢!”向阳抬起头看着嬴政,嬴政点点头。
嬴政二十了,按规定也到了举行冠礼的时候了,可是由于夏太后的逝去,嬴政也只得将自己的冠礼推迟。嬴政二十了,可是他还是一无所出,**中的女子按说也是不少的,可是就是没有一个是能安全生出孩子的。不是大人失踪就是流产了,这样的事发生的多了,也引起了嬴政的注意。其实不用他调查,他也知道这种事是谁干的,他没有子嗣对谁最有利,他要是连这点都搞不清楚那他就真的不配做一国之王了。
而最最令嬴政伤心的还是前一年,她的母亲与嫪毐生下了两子。赵姬对外称身体不适,回了雍都生下了两个孩子。今年,那两个孩子大概能走路了吧!嬴政从来不告诉她关于这方面的事,可是不告诉不代表向阳就不知道。向阳知道,比任何人都知道,也正是因为知道她会更担心嬴政。
向阳担心也是因为很多很多事开始沿着历史的轨迹前进着,这么发展下去,她知道最后是个什么结果。
“婉儿,那边是怎么回事?”向阳站在高层上看着眼下的咸阳城,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角落的人影。
“小姐,那是在惩罚奴才呢!”婉儿向着向阳指着的方向看去。
“去把那些人叫过来吧!”死了太多人,向阳不太愿意在自己眼皮下再有人死去。
“诺!”
不一会儿,人被带到向阳跟前,向阳问清了缘由。原来只是这奴才偷了几个馒头,被管事的发现,毒打了一顿,听他们的口气这还是轻的了。向阳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只是一个宫娥,知道这些人的苦楚,遂让人放了他。那些人自然不敢违逆,按照向阳的话办了。那人早就昏过去,向阳便吩咐小曾子将人待下去照顾好。
“小姐为什么救他?”婉儿站在向阳身边,不解。她知道小姐虽然善良,却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小姐是个护短的人,只有危及到她身边和自己的利益时,她才会反击。
“婉儿有没有发现最近死了好多人?”向阳手抓着栏杆,看着远方。深秋的空气很好闻,带着一丝清冷和淡淡的萧瑟。“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死去,希望所有人都好好活着。”
“小姐,人总得死去的呀!”婉儿以为她只是感伤蒙骜将军和夏太后的逝去,于是安慰道。
“总得死去,我希望的是一个好的结局。”婉儿没听明白,遂不再多问,向阳也不再说话。只是等婉儿明白这句话的时候,她才明白小姐当时为何用那种带着犹如秋风般的凄凉与自己说话,也明白笼罩在小姐周边的那层道不明说不清的哀愁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