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当我兴冲冲地来到训练场时,亚瑟已经等在原地了。这个训练场不算太大,里面训练的人却不少。我看见一个大块头的男生正在对着沙袋拼命挥拳,出拳的速度让我有些眼花缭乱;两个女孩在一小块空地上格斗,没有带拳套,也没带任何护具,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惧怕和犹疑,出拳踢腿都又准又狠。
我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一边轻快地向亚瑟走去,露出一个友好又带着些讨好意味的微笑。
可是亚瑟却没有丝毫的反应,他只是一动不动地背着手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我从远处走进,当我刚走到他身边还未站稳时,便听到他冰冷的声音,“打倒我。”他说道。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打倒我。”他用命令地口吻说道,“出拳、踢腿,用任何方式都可以。”
“可是我不想打人。”我说。
“那就滚出去。”他冷冷地说道。
滚?他竟然用滚这个字!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说出过这个字,而他竟然就这么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我咬咬牙,摆出攻击的姿势,或许他真的是很欠揍。
可是我该攻击他哪里呢?不要说我从来都没有打过人,就算我训练有素,眼前的这个男人看上去也毫无破绽。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凭着直觉朝他的脸打出一拳。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抓住我软绵绵的拳头顺势向身后一拽,我脚步不稳直接栽了出去,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一回身,发现自己离他已经有两三米的距离了。而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
我抿紧了嘴唇,重新振作,站稳了脚步,朝他飞起一脚猛踢过去。眼看就要踢中他了,他却突然一个闪身躲过我的攻击,又伸出一只手猛地抓住了我的腿,向左边顺势用力,我便毫无防备地飞了出去。
我趴倒在地,膝盖和肘部重重地磕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浑身很快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我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的左膝红肿了一大片,一用力就难以支持。
“你说过要把我培养成一个合格的战士的,”我既气愤有委屈地对亚瑟大喊道,“现在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
“我只培养有潜力的人,”亚瑟的表情冰冷坚决,“你刚才的表现毫无潜力可言。”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打算训练我了?”我抿紧了嘴唇。
“看来你的脑子还没摔坏。”
我咬了咬牙,狠狠地盯着亚瑟。虽然很生气,但是我还是需要亚瑟的帮助的。我正想着要不要说几句好话求饶,低头便瞥见自己膝盖上的红肿,那团红色现在已经变得又青又紫,看上去很吓人,我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伤到了骨头。
看来这个男人是真的不打算帮助我了,不然他又怎么会在训练还没开始就把自己的学生伤成这个样子呢?
“好,既然你不愿意训练我,那我就自己训练自己。”我愤恨地说道,“我一定会成为令你刮目相看的战士的。”
我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走到那个还在对着沙袋拼命挥拳的大块头男生身边。“让开。”我对他大声命令道。
那男生先是愣了一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亚瑟,默默地退到了一边。估计基地里每个人都已经知道我是“亚瑟未来的搭档”了吧,现在可没人敢得罪我。
我站到沙袋前面,定了定神,学着大块头男生的样子朝沙袋拼命挥起拳来。我的力气很小,只能在沙袋上留下一些浅浅的印痕,但是我还是一刻也不停歇地挥动拳头。一把眼前这一人多高的沙袋想象成亚瑟,我就觉得怒火烧心,浑身充满了力量——他竟然敢这样羞辱和戏弄我!决不能原谅!
用这样高频率的速度出拳不过五分钟,我就已经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回过头,发现身后的亚瑟早已不见了踪影。
无助和失望的阴霾瞬间笼罩了我的心。本以为有了亚瑟这个强悍的教练,我就能顺利成为一名优秀的战士,成为他的搭档。但现在一切还未开始就要画上句号了,难道我想要成为战士的愿望就真的无法实现了吗?
我猛地仰起头,把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眨掉,回转身,又冲着面前的沙袋拼命挥起拳来。
等到吃午餐的时候,我已经筋疲力尽,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走进食堂,我急切的寻找着罗伊和杜鲁的身影,想要和他们说说我的悲惨经历,却被艾伯拉住了。
“你不打算和我们还有你的亚瑟教练一起吃饭吗?”他朝左边墙角处努了努嘴,“和教练私下里的感情沟通也是很重要的,你们以后可是要成为搭档的。”
“能不能成为搭档可不一定呢。”我沮丧地说道。
“别那么泄气,听训练场的人说亚瑟为难你了,”艾伯用手肘推了推我,“你得想办法讨他的欢喜,让他愿意教你,不然你怎么成为战士呢。”
“没他教我照样可以。”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别说赌气的话呀,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艾伯把手中刚盛好饭菜的餐盘递到我手上,“快过去和亚瑟他们一起坐吧。”
我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亚瑟和安吉拉还有疤脸男正坐在一张四人桌上,彼此无话,都在低头吃饭。我刚在剩下的那张椅子上坐下,就感觉到四周或好奇或嫉妒的目光都在汇聚过来——“亚瑟未来的搭档”,我现在的脑袋顶上一定清清楚楚地标着这几个大字,但恐怕只有我知道这标签到底有多大的真实性。
我心中叫苦不迭,脸上的表情自然也不会很好看,只得低下头学着剩下几个人的样子默默吃饭,全然不顾艾伯在旁边桌子的座位上恨铁不成钢地哀声叹气。我和亚瑟面对面坐着,餐盘就挨在一起,却感觉两个人之间横亘了一道积满岩浆的裂缝,这缝隙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一道深渊,似乎永远也跨不过去了。
想着想着,我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稍稍一抬拿着餐具的手臂,便和另外一只手臂撞到了一起。
“你是左撇子?”我惊讶地望着坐在身边的疤脸男,他拿着餐具的左手正悬在半空中。
“没错。”他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我听说你是南区的负责人。”我的眼神越来越冷。
“是的,你想要说什么?”他抬眼望向我,一道道细密的疤痕像蜿蜒的蚯蚓一样盘踞在他的脸上。
“一个多月前你是不是袭击了一辆公车?”我把叉子猛地插进饭菜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疤脸男冷冷地盯着我的眼睛。
“一个月前你在哪里。”
“我觉得我好像不需要向你汇报。”他用叉子搅动着饭菜,冷笑道,“自以为是的智慧者果然喜欢多管闲事。”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我猛地向疤脸男扑了过去,将他狠狠地摁在了墙上。愤怒和仇恨让我的力气变得出奇的大,酸胀的手臂火辣辣的,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告诉我,你一个月以前在哪里!”我怒吼道,全然不顾四周惊讶的目光。
“我说过了,我没必要向你汇报。”他冷冷地盯着我的眼睛,全无慌乱,而那双眼睛的冰冷和空洞让我想起了那一天立在公车前的男人,一模一样的眼神,一样的冰冷残忍。
我被彻底激怒了,握紧拳头朝他的脸挥去。当我的拳头就要接触到他那张粗糙可怖的脸时,一只手突然攥住了我的手腕,把我猛地从疤脸男的身边拉开来。
“别太冲动了。”亚瑟从身后拉住我。
“对呀,你到底在做什么呀?”安吉拉惊慌地埋怨道,“我可没想到你的脾气这么暴躁。”
在众人汇聚的目光中,疤脸男缓缓地站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衣领,又朝地面吐了下口水,“亚瑟,你该管好你的小朋友。”他说。
“我怎么做用不着你来教。”亚瑟冷冷地回应道。
疤脸男冷笑了一声,侧过身子从我们身旁走开了。
“你怀疑他是炸毁公车的人?”等到疤脸男走远了,众人的目光也渐渐散去后,亚瑟问道。
“恩,虽然不敢百分之百确定,但我想应该是他。”我说道,胸口的怒气仍久久不能平复。
“你恐怕是判断错了。一个月前的那段时间,他在南区有重要任务,不可能会离开反叛者的基地。”
“可是除了他还能有谁?他的身形,还有他是左撇子……”
“这样的人很多,南区的人你并不了解不是吗?”亚瑟打断我说道,“而且,你已经是反叛者了,总想着过去的事情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可是我忘不了,”我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永远都忘不了。”
“没有什么忘不了的事情,你实际上已经遗忘了一些事情,不是吗?”亚瑟把我按回到座位上,“吃饭吧,如果你还想成为一个战士,就先什么都不要想。”
“你的意思是,我还有机会成为战士,成为你的搭档吗?”我挑高了眉毛。
“我怎么说不重要,关键是你怎么做。”亚瑟别过目光,“你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我有没有天赋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吧?”我有些生气地说道,转身离开了食堂。或许亚瑟说的是对的,我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但是事到如今,强烈的自尊心已经不允许我放弃了。从小到大,有什么事情是我做不成的呢?
我是万里挑一的智慧者,以前是,以后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