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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王浚与段末杯归寨,集诸将佐共议曰:“汉兵尚盛,石勒、王弥勇略迈众,今连日不出交战,恐他别有甚计也。”东寨祁弘曰:“乃是前日杀败,心中畏怕,不敢对敌。思待救到而出耳,有何别计!”西寨中段末杯亦谓陆眷曰:“汉兵被吾等一战,锐气即挫,连日不出,望救至而拒我二人之兵耶!”正议间,王浚使人持肴馔并酒至段营相款,议以次日协力攻城,免使刘曜、刘灵等救至,又难为敌。段末杯等拜谢领诺,与使者定约送出。乃共诸首目共饮,分付军士各置攻城器具,至更深大醉而散。只见汉之细作在城外假扮探事者,见晋之东西二寨中尽皆欢饮,走至城下来报消息。守军以绳子吊上,入见石勒、张宾,具言明日攻城,各皆打点已备,今晚都是饮酒大会。张宾曰:“若此,则不防吾等敢出劫寨,可即造饭装束,三更以前衔枚皆出北门中。汲民德与都督自将兵马把断他救兵。四将领兵四万,竟冲王浚之军,张雄领游纶、张豺、牟稷、林深为助,张实等十将从穴中而出,直捣段营,不问有备无备,尽力向前,必然可胜,勿得惊惧。”众皆踊跃应诺,攘臂而起,分门穴而出。张实等得令,十员猛将将兵五万,密走段营,一齐发喊,杀去放火烧着。段兵散迟,皆不曾解甲,只是因醉睡去。被兵逼进,末杯等喝众不得乱动,拚命抵杀。东门上王浚巡军看见西营火起,急唤众起。祁弘等皆上马欲往西寨救护,行不里许,本营前炮铳轰天,汉将王弥等大喊杀入。王浚急命军士抵杀,被弥等砍得死尸叠满。胡矩、王昌二人焉能敌得四将,杀得无门可躲。王浚跣足而走,却好祁弘、孙纬、王甲始听得自营中炮鼓大震,不往西门,撤军急转。正见军马奔窜,祁弘与杨龙战,孙纬与赵染战,赵概与王甲始战,两边呐喊惊十里。汉将张雄督降来听将四人,引军冲入,火光中,遥见王弥与王昌、胡矩、苏艾三将恶战,一马当先,冲去相助。张豺亦轮刀并进,胡矩在前,见二将骤至,不知那边之人。睁眼一看,不防张雄早到面前,只一枪戳去,直中右肋,胡矩落马。王弥抢进,再是一刀,砍死于地。苏艾心慌欲走,被张豺赶上,刀劈中脑而死。王昌走入军中躲避,张雄叫王弥曰:“幽州之将祁弘,乃晋朝首将。我和你二人一同寻去,杀得此贼,则天下各处皆丧胆矣!”王弥然之。于是王弥、张雄二人不顾别将,独寻祁弘。东西冲突数回,遇弘与杨龙正在酣战,雄、弥驰进,夹而攻之,祁弘抵当不住,大败而走。孙纬敌住赵染二人,战有六七十合,被牟稷、林深与王如三将一齐合至,纬中二枪,逃命而去。遇见王昌同王浚躲于暗处,孙纬曰:“祁子犹亦被杀败,王弥、杨龙追赶北去,我等又皆战守营寨不住,段寨中火光大盛,恐彼处亦被所破,事将难振矣!且襄国已失,一时不能即复。石勒、王、张等枭獍雄猛,张宾谋猷百变,善知进退,非等闲易与者。依吾之见,且自转回本镇,伺时而起,以报此恨未晚。”王浚从之,遂不顾辽西段末杯等,北奔而去。汉兵追杀数里,砍得死尸遍地。王浚乘黑走五十里,天明方住,折兵三万馀。后人有诗叹曰:

古云知足能无虑,心若多贪必有忧。王浚欲图襄国郡,折尽军兵又结仇。

第七十八回 刘曜兵打西河郡

却说辽西段末杯等助王浚共救襄国,石勒患之,与张宾等设一劫寨之计,乘夜分兵凿城十馀处而出,骤然杀入寨中,放起火来。段众醉酒,巡军叫得醒时,汉兵皆已逼近,火光迸起。段文鸯一马当先,正遇张敬二人于火光中大战。约有二十馀合,段疾陆眷赶来相助,被廖翀、范隆、桃虎围住。段末杯亲自杀来,张实挺矛截住,战不五合,汲桑飞走赶上。原来石勒见救兵不至,以此杀向段寨而来。汲桑正直撞入末杯马前,只一斧砍去,正中马头,把末杯掀翻下地。张实看见,急叫汲桑不要砍死,可活拿去号令王浚,汲桑乃擒末杯而回。段疾陆眷等不知,拚命死战,被石勒亲自冲入。段文鸯被张敬、孔苌等并力合杀,各皆大败,趁黑暗遁去。直至渚阳,收兵住扎,计点人马,折了一万有多。段疾陆眷曰:“主帅未到,想必还有兵卒在后。”小军曰:“兵皆至此尽矣。主帅被一步将,身长丈许,手持大斧重有百馀斤,砍死坐马,活擒而去了。其人名唤汲桑也。”段疾陆眷听得此说,放声大哭,怒骂王浚曰:“老奸巨猾,汝欲要功图谋,谋襄国,赚我到此,为你效力,今被劫寨,火焰冲天,百里尚见,汝何不来助?”探子曰:“王总管因见汉兵劫寨,且自弃此处,回幽州去了。”段疾陆眷转怒曰:“无义泼贼,何事不仗吾力,以幸功赏?今临难不救,反又私自先逃,何负人之甚也?”即与文鸯共议曰:“王浚忒杀无情,有何亲谊?脱若战败,亦当聚作一处,共议进退。今彼不顾我等,念他何亲?不若使人与石勒结好,求还末杯,再不助此无信行之贼,与别人结怨,你意谓我何如?”文鸯曰:“此见极是。岂可为彼事而失我自家豪杰乎?”段疾陆眷即使俐军三名飞马就起,先至城下通信,高声叫曰:“汉将不得放箭,我将军段疾陆眷、段文鸯遣我来告,乞都督免杀末杯,明日亲到城下求买性命,望将军等开好生之德,存智仁之心,厚当重报。”守城人听得明白,报入帐中,言城下有辽卒二三人,各门呼叫如此如此。张宾曰:“你去回话,叫他明日辰牌即要亲来相见,迟则必然枭首,上平阳报功去也。”城上汉卒以此言道之,辽使曰:“谨依钧旨,吾等即去传达,望勿变易。”小军至渚阳,告以汉帅分付之意。段疾陆眷曰:“若此必有允和之意,今天色将明,可即收拾,如飞就发,勿得有误信约。”乃遣参军秦绅奉书先行,遂亲与将佐将金宝礼物,共段文鸯俱赴襄国求和。秦绅至郡,未及辰时,即先入城通报,言:“将军与先锋时刻皆到,遣某特献上恳帖。”遂将礼单呈上。石勒开看,条开:“金宝、番锦、异铠、大马等物各若干,愿将末杯幼弟为质,求结盟好,释放末杯,永不敢负。回至辽中,即与王浚绝交,再不起兵助他,凡有指使,甘听调用。”石勒曰:“有劳参军降临,请出宾馆少待,容某等商议,方敢收礼。”使石虎亲自陪茶。绅亦中国人,素有名望,故勒敬之。绅出,集众面同共议,众将官曰:“末杯辽中猾虏,性情难测,北地之大患也。今无故兴兵攻我襄国城下,被他夺去营寨,败我一阵,岂得轻容寇仇,以遗后日之忧?必须斩之,以令后人。若是我等被获,渠肯放免乎?”张宾、杨龙二人曰:“辽西鲜卑,善斗之国也,兵将多悍勇,与我等未尝为仇,亦系西北五部之列。今此一来者,实为王浚女姻亲,故不好违忤,只得强从其约合而来,非本心也。今我杀末杯不打紧,是又结一镇之怨矣。且段氏宗族甚广,岂在一人能弱其势?不若听其所请,释遣末杯归辽,与结盟好,则段氏兄弟叔侄,必深感我汉之德,日后王浚必欲会兵报仇,则段氏决不负我助彼。王浚若无段氏之兵,如鸟无翼,自不能高飞远举矣。否则他两家合力而来,则战不得息矣,安能收复诸郡乎?释末杯,我之福也,杀末杯,浚之福也,宜当详之。”石勒曰:“孟孙、元化之言,立大事之论也。”即召秦绅入内,受其礼帖,赐宴相款。少间报道,段家叔侄亲至城下。勒命张宾同秦绅至段军中见段疾陆眷等,共议讲好之事。段疾陆眷、段文鸯即杀白马,与张宾歃血立盟,结为兄弟,不许两相侵犯,不许负约背誓,不得再党王浚,以伤兄弟和气。定好已讫,复以重礼奉送。张宾回城,石勒乃与张宾、石虎、王弥、杨龙、段末杯并马出城,备筵席,请段疾陆眷、段文鸯等共饮相叙,又命石虎与段文鸯结拜而别。两家欢如故旧,于是段氏叔侄感勒等恩德,专心附于石勒,而王浚之势衰矣。后人有诗赞美张宾、石勒曰:

杀敌成仇释敌亲,堪夸石勒任张宾。末杯释放通和好,赢得王图帝霸成。

晋怀帝永嘉二年,汉主渊差刘聪统刘曜为南路都督,以姜发为军师,侵夺晋地,先至西河郡。守西河太守吕钟,字正时,乃吕虔之孙,膂力甚豪,幼在乡间,看见二牛相斗,数十人为其分解,各以大绳援之,开而复合者三次。钟笑曰:“你这些人都是不曾吃饭的。”乃大喝向前,拽其牛尾,如飞退去,其一牛狠赶而进。众人绳索俱失,有至跌倒者。钟怒,弃尾而前,以拳挥之,闯去数步,后牛复被钟一脚踢去,牛痛而走去,乃双手扭转一牛之颈,连打数拳,遂亦一散。于是勇称乡里,名闻府县。齐万年作反,梁王司马肜受命征西,召募英勇,郡以吕钟应报。齐万年死,钟授千军长,历升游击将军。成都王会合诸藩镇征汉,众议西河郡乃中原要郡,当以大将守御,阻遏胡寇,免下侵洛。张轨曰:“在此之将,俱要临阵出战,不可调遣。汉多勇将,留以防之,只有游击将军吕钟勇力超群,可以守此。”成都王乃使人言于齐王,齐王从之,授钟西河太守,即命守备杨谦为参军。谦字守善,乃杨阜之子孙,临洮人氏,极有机变,识见老练。张华重其才,以弱冠即荐于朝。谦恃能好直言,赵王伦怪其多谏,黜为西河别驾,加守备同领郡事,久在西河,甚谙风土。吕钟领凭之日,又荐其弟镇抚将军吕律为西河卫督,齐王亦从其请。吕律字正音,勇次于兄,曾为人负银千两,至郡有百馀里,僻径处有马盗,素强勇,见律一人,乃单马追二三里,将及,高声叫曰:“客人可放下行囊,饶你性命!”律不顾而行。马至近,其盗曰:“蛮子看箭!”吕律回头大喝一声,其盗倒撞下马。律走向前,以手扭住衣带,悬空擎起曰:“战包之实有银千两,你是何人,敢来惹我?待我轻轻摔死你这狗弟子,总断役水之患!”其盗伙赶到,跪下哀告乞命,言:“再不敢于路为非。”律恕而放下,盗伙献银百两,律不受,戒而遣之。于是名闻远近,地邻百里内盗贼远徙。郡守知其事,举为团总,上名于兵曹,朝中授为本郡镇兵司巡检,因捕盗有功,加为镇抚将军。于是兄弟同任西河十有五年馀,郡中贼寇屏息,民皆安业。

至是闻道刘曜侵掠西河,乃召集将官共议保守之策。参军杨谦进言曰:“汉寇今番又来扰乱者,是为朝中怀帝新立未定,大驾西出长安,国家失宁,思欲乘机寇洛耳!我西河郡乃京邑之咽喉,必须紧守其地,不得妄动,则汉兵虽有百万,亦难越此也。可亟疏通濠堑,引水注满,修补城堞,多备砖石,打点固守,连夜差官吏上朝,请兵来助,方可以保万全也。”吕钟曰:“不然。汉贼临境,而我等固守不出,彼必谓我等为无能,必然肆意猖獗,或掠下县,或扰人民,亦吾之咎也,还当退敌为上。”杨谦曰:“汉帅刘曜甚勇,谋士多智。成都王合兵百万,复一魏郡,尚且不能克,若与争战,恐难取胜。我今只是守住城池,以遏入洛之路,西河无虞,是我等之功。百姓在外,由他自行躲避,与我府官何预?”吕律曰:“伪汉无故兴兵,犯我境界,甚为魍魉,何得容彼!待吾引兵先去杀他一阵,使贼人知西河郡有吾兄弟二人在此也!”杨谦再三劝阻,吕律不允。吕钟亦曰:“出战退贼,是为将者职分之本等,一则可以挫贼人之锐气,二则可以振大国之威风,三则可以示西河之武勇。若乃不战而守,贼人岂知畏惧乎?”遂点兵一万,令杨谦同吕律守护城池,吕钟自出拒汉,先至万户山前扎下营寨,守住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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