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碧痕的父母回来了,一脸的疲倦。
“那位公子怎么样了?”一进门碧痕的娘就问,“我今天又买了鸡,大夫说了,多喝点鸡汤对他的恢复有帮助。”
碧痕和锦然相视看了一眼,两人同时摇了摇头,“他走了!”碧痕轻轻的说。
“走了?怎么走了,什么时候走的?他那身体要养好一阵子呢!在这样刺骨的水里泡了那么久,这样就走了,这是要出事的啊!这要要了他的命!”碧痕的爹听碧痕这样说,气急败坏的说:“你们怎么没有拦住他!,就任由他走?”
“他说饿了,我们就去给他煮饭,可是煮好了,人就不见了!”碧痕说着,有点要哭了,白面公子走了,她也很难过,毕竟那是自己的恩人,而且他身体还那样的虚弱,现在爹的责怪让她更难过了。
锦然在一旁听着,心如刀绞。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若不是自己死了又活,若不是自己和碧痕一起回老家,要不是自己……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没有真正的死了,若是真正的死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锦然强忍着泪水,把嘴唇咬的发紫。
“好了,你也别怪碧痕了,她也不想这样,算了!他走肯定是有原因的!”碧痕的娘在一旁说着,然后拿起围裙准备去做饭,“我做鸡汤大家晚上喝,碧痕和锦娘也需要补补身体的。”
碧痕的爹叹了口气,去摆弄他那几株梅树去了。
锦然看着委屈的碧痕,想安慰,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想着,碧痕,很快就过去了,只要过了今晚,你就不会再有什么负担了,你也不用为我担心了。
吃饭的时候,大家心里都不是很舒服,明明救了一个人,是件大好事,可是还没有养好就走了,这冰天雪地的,他这样离开,不是找死嘛,这好事又变成了坏事。
吃罢饭,碧痕的娘帮着她爹整理明日要搬到胭脂铺的东西,碧痕和锦然在厨房里洗碗筷。
“别难过了,你爹也不是有意的,他也是担心公子!”锦然站在碧痕身边安慰着。
“我知道,我只是生自己的气,为什么没有看好他,爹说的对,这样的天气,正常人在野外里都不一定熬得过,何况他一个病人。”说着,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到洗碗的盆子里,溅起了水花。
“放心吧,别多想了,没事的!他吉人自有天相!”
碧痕点点头,锦然帮她把眼泪擦了。
洗过碗,两人帮着碧痕的父母做了一点杂活,就回屋子里坐着说了会话,没什么可干的,就睡下了,心里都默默地祈祷,白面公子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锦然就醒了,看着身边的碧痕睡的很沉,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脸,摸着她脸上一道一道凸起来的疤,锦然的心像是被绳子勒住了一样的疼。
哪一个女子不爱美,哪一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可是碧痕为了保护自己,被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又怕自己自责难过,她反而天天劝着锦然,很快就会好了的。每日里笑呵呵的,可是她心里面的痛,锦然依然感觉的到,那么强烈的痛,每日碧痕擦药膏时,眼睛里透出来的神色,是想掩盖也掩盖不住的伤心。
“碧痕,我不能再拖累你了,你迟早要嫁人的,要过你自己的生活。我必须去我该去的地方了!”锦然轻轻的说着,然后坐起身,轻轻的下了床,穿好衣服,推门出去了。
月亮很大,月光很好,洒满了一院子的银色,可是照的人心里发冷。
锦然出了门,走到院子里那株梅树下,静静的看着它,良久,缓缓地说:“你怎么还开着呢?旁的花都谢了,你一个人开着有什么意思呢?谢了吧!”说罢,转身离开了。
走了几步,忽然收住了脚,又折回梅树旁边,轻轻的折下一枝,“我带你去个没有烦恼的地方。”
于是手里捏着枝梅花,出了院子大门。
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可是她知道,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
与其天天痛苦着,自己难受,碧痕也跟着难受,死了是最好的解脱。
其实自己早就已经死了,不是吗?早就被自己那么信任的丫头——璃月丢下井里了,在她新婚之日,在她带着属于自己的孔雀钗之日。而且自己不是早就被埋了吗?被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丫头碧痕亲手埋了。现在的这个,根本就不是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自己也说不明白。可是锦然恨死自己现在的这个躯体和脸了。要不是这个躯体,要不是这张脸,就不会有现在的一切。
碧痕不会受伤,白面公子不会遇害,什么都不会发生,每一个人都过着自己正常的生活,是该死的自己阴错阳差的出现,破坏了大家的生活。
想着这些,锦然一步一步的在寒风里走着,北方夜里的寒风那样的噬人心骨,那样的冷酷无情,有那样的悲催哀号!可是这一切,锦然似乎都感觉不到了。她只是满怀愤恨的走着,完全感觉不到寒风的刺骨。
被人糟蹋,被人谋害,都算了,谁叫自己命不好呢,可是为什么就是死,老天都不让自己痛痛快快的死,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有千千万万个理由死去,那就死吧,反正又不是没有死过,反正现在也是不人不鬼的怪模样。
锦然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个结了冰的湖边,天空开始有点泛白了,光线一点点的亮了起来,风也渐渐的小了些。锦然走上湖面,湖面被光线照着有些反光,白白的一层,就这样吧,就这样到此为止吧。
锦然看到前面有一个被人凿开了的洞,大概是用来捉鱼的吧,她一步一步的朝那个冰窟窿走过去,然后将自己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那种浸骨的寒凉又直窜心肺,锦然又一次体会到被丢到井里的感觉,这一次,她再也不害怕了——终于结束了,都结束了……
远远的,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在呼唤自己,有男人的声音,有女人的声音,大概是亲人来接自己了吧,锦然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爹,娘,女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