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数次,可就是睡不着,弘景的脑海里总是萦绕着锦然那震惊的眼神,望着窗外,月色那样好,于是弘景起身披了衣服出来,却看到独自蹲在花圃里的锦然。
那清瘦的背影在微微的颤抖着,她是在哭吗?弘景的心像被灼了一般,后悔自己的举动,不该告诉锦然的,不该让她背负这些的。
“你还好吧?”弘景缓缓地走到锦然跟前,坐到她身旁的石凳上问,却见锦然用树枝在地上乱画着什么,原来她不是在哭。
也许是太过投入于自己的感情世界了,锦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弘景的到来,他轻轻的一句问候,吓她一跳,猛地抬头,撞上弘景关切的目光。
“你这次来,其实就是想问清楚碧痕,我是为什么被害,或者是问清楚,我知道了什么或是留下了什么话,对不对?”锦然又低下头,继续在地上画着。
“嗯,可是没想到……”弘景看着锦然,她居然把自己的心思看的这样的透彻。
“那你觉得我是为什么被害呢?”锦然打断了弘景的话,用力的划了几下,丢下手里的树枝,起身坐在石凳上。
弘景看着锦然,看不出她的任何心思,这张完全陌生的脸,居然就是那个他熟悉的锦然。“我原本是猜测你是知道了什么,才被灭口的。”
锦然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要不然,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呢,一直以来,我都是不相信你是死于意外的。现在证实了,你确实是被谋杀了,但是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不对?我的线索就断了。”弘景叹了口气,怅然的望着天上的星星。本来希望能从碧痕这里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事情,可以查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现在锦然本人就活活的坐在身边,都不能知道什么,唯一知道的就是王府的灭门和欧阳府的灭门是同一人所为,而且和钟子轩有关。
“弘景,你给我字条的时候,我真的被吓到了,那可是我的夫君啊,虽说我爹死后,他待我那样的不好,可是我依旧是爱着他的,就算是后来被杀,我都只是悲伤,绝望,却从来没有怨过他,”锦然抬起头,面向夜空,深深的吸了口气,接着说:“现在,突然让我知道,他居然写过这样一张告密的,不,应该说是诬陷的字条,一张很可能就是置我全家于死地的字条,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锦然,”弘景轻轻的说,此刻看着她,弘景好想把她拥在怀里,从小弘景就认定了锦然,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嫁给钟子轩……
“我想着爹娘和兄妹们临死前的样子,想着她们充满恐惧的哭声,我觉得自己就是罪人,是我的夫君害死了她们,我却浑然不知,每日睡在他的榻上,每日惦记着他,牵挂着他……”锦然说着,恨恨的揪着手里的帕子。
“是我不好,我不该打扰你本已宁静了的生活,其实,只要你活着就好,欧阳大人临刑前不是说了吗,要让你好好的活着!”
锦然惊讶的看着弘景,“你怎知?”可是,说罢又苦苦的笑了笑,“那****定是来了!”
弘景点点头。
“可是我爹还说,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当日我只知伤心难过,从未认真想过,他为何最后说这样一句,现在想来,我想我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是啊,欧阳大人在官场已经几十年了,什么样的事情没有见过,若非被奸人所害,怎会落得如此下场,他自己心里应该是明白的,这样说,只是希望全家唯一活下来的女儿,不要以身犯险,要好好的活下去。弘景想着,叹了叹气,没说什么。
“弘景,我想查清楚这件事情,想要弄的明明白白的,当日我只以为爹是犯了朝廷律法,依罪当斩,从未多想过,可是现在,你带来的这张钟子轩亲笔写的字条,让我觉得,这整个的事情很蹊跷,若不查清,我怎能安心。”锦然看着弘景,目光那样的坚定。
“锦然,是我害了你!”弘景此刻恨死了自己,锦然本来可以快快乐乐的生活着,可是自己的出现却让她的心此刻充满了不该有的东西。
“弘景,不要这样说,是你让我明白,我一直以来不能忘怀的人,就是我的仇人,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无论是主动还是受人指使,总之,他参与了杀害我爹!”想着钟子轩的样子,想着全家问斩后他对自己的安慰,锦然觉得恶心。
“告诉你真相,只是希望你能够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你知道欧阳大人并没有触犯律法……”
“可是,我现在并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锦然有些激动的打断了弘景,“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我欧阳府上上下下那么多条生命,很可能都是枉死!”她气愤的小脸发白,嘴唇颤抖着。
“锦然,不要这样,你爹娘只希望你能平安的活下去!”弘景看着锦然充满了愤恨,充满了怒火,心里难过极了,这一切都是自己带给她的。
锦然看着弘景,就那样死死地盯着,像要把他看穿一样,良久不说话。
“锦然,求你,不要这样!我也只希望你平安!”如果时光可以倒退,弘景宁愿自己从未来过郑家庄。
“我不能这样,弘景,明明知道府上那么多人命都可能是枉死,我却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安安稳稳的生活,你觉得可能吗?我做不到,若是不把事情查清,我怎对的起我九泉之下的爹娘,怎对得起上苍给了我这么多次活下去的机会,”锦然顿了顿,稍稍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弘景,你知道吗,我刚刚才明白为什么我被丢到井里,都能重生,为什么我在冰水之中浸没了那么就都能活过来,上苍给了我新的生命,就是为了让我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听着锦然的话,弘景不知该说什么好,毕竟,知道了欧阳府那么多人都是被冤死的,怎么能让她当作没有发生呢,可是若是让她去查,那就是死路一条,就凭钟子轩的官场地位,居然诬告他的岳父,这背后一定大有文章,仅凭锦然,去查只能是枉送性命。
可是自己不是也是在查吗?王府上下那么多人命,一夜之间没有一个活口,这样的事情,怎么能放得下,就算是拼死,也要查个究竟,也要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锦然和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呢,弘景心疼的看着锦然,想着她心里被愤恨填满,不由得怜惜。
“你决定了?”
锦然倔强的点点头,他知道,以她的脾气,决定了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何况是这样的事情。“我能做的就是全力保护你,锦然!”
“弘景哥!”看着弘景,锦然的泪突然爆发出来,扑到弘景的怀里失声哭着,也许今夜是她最后一次流泪了吧,若是开始查清案件的真相,岂能轻易落泪。
弘景紧紧地抱着锦然,任由她在怀里哭着。
碧痕站在他们身后,眼泪默默地顺着脸吧嗒吧嗒的流,锦然和弘景说的太过投入,两人竟都没有发现站在身后不远处的碧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