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提到摄像头？会不会其实有录像，只是他忘了说而已。”我大吃一惊，回想起上次刘坤造访，确实没有说起监控录像拍下了什么线索。
萧烨对我的这种猜测嗤之以鼻：“不但没有说，而且他给我留下的记录文件里也没有记载，小刘确实不怎么聪明，但是如果他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忽略，也就不会在市局混到副队长的位置了。”萧烨边说边从包中翻出一份文件递给我，继续道：“这是小刘留下的关于枪击事件的全部资料，你看看里面有没有提摄像头。”
我接过文件，上面做出的是这样一份记录：
关于红枫庄园枪击事件的调查报告
2012年2月16日20点30分，市公安局接到来自北郊红枫庄园的报警电话，称红枫庄园发生枪击事件。接此电话后，我局立即向上级公安机关进行汇报。同时派遣刑侦支队副队长刘坤带领两名警员，赶赴实地进行现场勘察取证。现根据刘坤的调查结果，总结报告如下：
案件当事人：阮可欣
年龄：17岁
案件经过：
据当事人回忆，2012年2月16日20点左右，当事人在红枫庄园内散步，当行至庄园东侧凉亭时受到枪击。当时同在室外的有红枫庄园管家李全、执勤保安王国立，经二人确认当事人所述基本属实。李全称，案件发生时其刚在别馆做完例行检查，在回主宅的路上听到庄园东侧有枪响，赶到现场时发现阮可欣已倒在凉亭，不到一分钟后王国立赶到现场，二人检查附近未发现其他人，随后由李全打电话报警。王国立所述与李全大致相同。
当事人伤情诊断：
当事人在医院手术后由法医进行检查，得出结论如下：当事人被霰弹从身体后侧击伤，造成右臂及背部右侧大面积软组织损伤，未伤及内脏，暂无生命危险。
当前调查情况：
刑侦支队对现场调查获得以下线索：于红枫庄园东外墙中部墙顶发现踩踏痕迹，脚印经鉴定为42码运动鞋所留。墙下发现霰弹壳一枚，初步判断该处为案犯开枪位置。从地面弹痕散射程度来看，案犯使用的可能是霰弹猎枪或自制武器。现场暂未发现其他线索，正在进一步调查当中。
……下略
这份报告中萧烨强调的重点就是最后这句“现场暂未发现其他线索”了，案发现场每50米有一个摄像头，而刘坤显然没有从摄像头得到任何线索，这确实是件很奇怪的事。
“你怎么看？”我问道。
“凡事有果必然有因，”萧烨说道，“目前分析有这么几种可能。第一，小刘和他的两个部下都是白痴，忽略了摄像头的存在。”
我摇摇头，不相信刘坤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第二，阮可欣受到枪击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没有发生过的案件自然没有犯人，没有犯人摄像头当然什么都拍不到。”
“制造这种谎言有什么意义呢？再说你觉得阮可欣像是会撒这种谎的人吗？”我略带讥刺地问道。虽然刚见面不久，但阮可欣看起来一派天真烂漫，实在让我很难将她和伪造枪击这种事情联系到一起。
“笑话，几年前在Y省发生的连续杀人案件，凶手还是个性格懦弱的学生呢。如果从一个人的外表就能判断出内在，还要警察干嘛？”萧烨显然对我的以貌取人不屑一顾，“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可能性也不大。给阮可欣做身体检查的是公安机关的法医，很难想象法医会配合阮可欣撒谎。”
“说了半天都是废话……”我嘟囔。
“我这是逐条给你分析，排除不可能的选项，省得你一会儿再问。”萧烨撇撇嘴，“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摄像头什么都没有拍到，所以才说‘未发现其他线索’。”
“什么都没拍到？你是说凶手事先破坏了摄像头？”我一下子来了兴趣。
“白痴……当然不是。‘摄像头被破坏’这种事，本身就是线索，如果凶手真的破坏了摄像头，同样应该在这份报告中指出来。”
“那怎么会没拍到？你可别告我凶手会隐身。”
“对于监控摄像头来说，想做到隐身并不是不可能的事”萧烨笑道，“以目前的技术，摄像头不可能做到180度视角监控，能做到150度已经差不多是极限了。红枫庄园外墙虽然每隔50米就安置了一个摄像头，看似分布得密不透风，但实际上总会有盲区存在……”
“只要身在摄像头的盲区，就不会被拍到。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吧？”我接过话，“可是我觉得按照你的说法，凶手避开了摄像头的监控这件事，也该算是个线索吧？报告里同样没有提啊。”
“这个问题就很好回答了。”萧烨诡异地一笑，将他的手机丢了过来，“自己看吧。”
我接过手机，上面显示的是刘坤20分钟前发来的短信：
“萧哥不好意思哈，监控摄像头什么都没拍到，我就没往报告里写。这个很重要吗？”
我额头不禁冒汗，敢情萧烨老早就收到这条短信，还跟我这儿装模作样分析各种可能性。话说回来这刘坤也真是，摄像头没拍到东西就不当回事了，看来萧烨对他“脑子不好使”的评价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我无奈地把手机递回给萧烨，说道：“好吧，看来凶手确实是利用盲区避开摄像头了，可这又能怎么样呢？凶手还是没有被拍到。”
“你就不能用你的猪脑子想想，”萧烨长叹一口气，“这个凶手，他怎么会知道摄像头的盲区在哪里？”
我不由得一愣，这个问题我的确没有想过，不过看着萧烨那不屑一顾的嘴脸，心下实在是很忿忿，不服气道：“这个很简单啊，只要事先做好调查，确定那一带摄像头视角和拍摄角度，不就可以找到盲区了嘛。”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有个外人不远千里来到这个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鬼地方，翻上墙头查看摄像头后面的规格标签，查到拍摄角度和距离，然后拿量角器量好每个摄像头的安放角度，计算出摄像头的盲区，再偷偷溜进盲区开枪，所以摄像头才没有被摄像头拍到，对吧？这人真他妈是个天才！”
“好吧，确实不可行……”尽管心中万分不情愿，我却不得不承认萧烨说的有一定道理，想知道摄像头的盲区，并不是通过观察摄像头就可以知道的。
“事实上，即使凶手能够搞到摄像头的参数，计算出每个摄像头的盲区所在，但实际操作中想要避开拍摄还是非常困难。”萧烨站起身，走到床头打开台灯，将灯泡冲着我，“我们把这盏台灯当做摄像头，已知它的拍摄角度为120度，你能准确找到不会被它拍到的临界位置吗？”
“很难，毕竟这120度只能靠估算，摄像头是不会像电影里那样打出个锥形光柱告诉我它的监控区域的。”我托着下巴，有些明白萧烨的意思了，“而且红枫山庄外墙设置的摄像头，间距只有50米，单个摄像头虽然有自己的盲区，但是多个摄像头拍摄范围相互覆盖，单凭计算得出的盲区，恐怕稍微不慎就会走错！”
“没错，可是有一种方法，不必计算也能知道摄像头的盲区。”萧烨脸上带着邪邪的笑意，“只需要看过摄像头拍摄下来的监控画面就可以了。”
“你是说……阮家内部的人。”听了萧烨的一系列推理，我隐隐感到会是这样一个结论，听到萧烨最后的确认，更是再无怀疑。
萧烨点上一支烟，点头道：“即使不是阮家内部的人，恐怕也有阮家的人给他提供情报。有件事我早就觉得有点不对劲：霰弹枪威力虽然大，但是缺点也很明显：射程太近，距离稍远子弹就会散射得厉害。也正因为此，我们可爱的阮大小姐才捡回一条小命。用霰弹枪来做远距离狙击显然不合适，选择这样一把武器，未免太奇怪了。除非凶手是事先就知道，阮可欣每晚都会散步到东亭，刚好符合射程要求，才会做这样的准备。至于后来一枪打偏，阮可欣未死，这究竟是因为凶手太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就不好说了。”
“也可能他是故意没有打中，只是个警告，用来逼阮天明退位。”我补充。
“白痴，会有人用霰弹枪来警告吗？那一枪只要稍微偏一点，阮可欣整个上半身都可能会被打的血肉模糊，你也就不会受邀到这里来了。”
“那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每回我表达自己的推断都会遭到萧烨无情地吐槽，这种事我都快习惯了。
“观察观察再说。”萧烨走到窗边，掀起窗帘向外吐了一个烟圈，“阮家能进保安室看监控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像管家李全，保安王国立更是值得注意的人物，他们两人最先赶到现场，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从墙上跳下来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