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章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永年一眼，回过头望着场中轻声咳嗽的龙儿，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陈伯，你觉得龙儿的功夫怎么样？”
陈永年答道：“厉害啊，年纪不大，却已经有这样一身可怕的硬功夫。不过，怎么看都不像你那混蛋师傅教出来的，倒像是野路子出身。”
白章点头说道：“我们刚出蒙山的时候，经常被金刚境的杀手撵得抱头乱窜，可是现在，哪怕面对大天元级别的高手，我们也可以全身而退，甚至放手一搏取了他们的性命去。”
陈永年感慨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白章摇摇头，爽然笑道：“其实，我想说的是，得经历多少次暗杀，龙儿才能把功夫练到眼下这种程度。”
一段良久的沉默后，陈永年开怀大笑起来，用力拍了下白章的肩膀说道：“想我横刀纵马大杀四方的时候，世上还没有你这娃儿呢，居然敢小瞧我，要不要下场练练，让你看看我这玄庭炼师到底有几把刷子！”
白章不置可否地答道：“炼师终归是炼师，炼器你在行，杀人却未必。我现在或许不是你的对手，因为你的境界在那，但难保哪天不会突然来一位玄庭境杀手，这不是不可能的，到时我无非带着龙儿继续抱头乱窜，可是你能吗？”
陈永年不说话了，半晌才幽幽叹道：“唉，想找个衣钵传人怎么就这么难呢……你那师傅虽然混蛋，但还是有些本事的，他让你来找我，其中自有深意，难道你不想试试吗，或许我这大炼之法，便是那独辟蹊径的功法呢？”
白章笑了，无可无不可地答道：“如果你不介意，我自然想试试。”
陈永年得意地在躺椅上晃了晃，慢腾腾说道：“大炼之法乃我陈家祖传之秘，讲究的是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白章哭笑不得，扭头去看满头大汗的陈颖，小姑娘瓜子脸、双眼皮、大眼睛、樱桃嘴，精致得像个瓷娃娃，目前唯一知道的缺点就是泼辣，当然，问题不在于陈颖是个什么样的女孩，问题在于他暂时不想祸害别人。
“算了吧……”白章说道。
陈永年呼啦直起腰，差点从躺椅上滑溜出去，心里不断转着念头，“别看他现在落魄，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毕竟他的身世在那摆着呀……我这宝贝孙女就算侥幸考入帝国学府，至多找份体面的工作……要不要再给他做下思想工作……还是文火慢煮，多让他们接触，自然便会有了感情……”
乘着他还在发呆，白章匆匆道了声辞，他最不擅长应付这种尴尬的场面，“如此美好的提议被拒绝，他八成得恼羞成怒，孬好也是大玄庭啊，他要气急了给我来一下可不好招架！”
没搭理陈颖的抗议，白章拽着龙儿来到院门口，轻声说道：“别太当真，随便教小姑娘几手无伤大雅的功夫就行了，总不能真的收这徒弟，她爷爷可是大炼师。”
龙儿眨着眼睛，小声问道：“不是说大炼之法传男不传女吗？”
白章笑道：“你都听见了？”
用充满鼓励的眼神看着他，龙儿怂恿道：“嘻嘻，我都听见了。少爷，能在南都长住，还有陈颖，龙儿觉得都挺好。”
直接忽略了她话里的陈颖，白章柔声说道：“好是好，就是得想办法讨生计，总不能一直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不是。行了，记住我的话，别真把陈颖教成了徒弟，我这得出去一趟找点钱回来，等晚上再回来接你。”
……
龙儿曾经问过，做什么买卖最赚钱，白章当时想了好久，然后郑重其事地告诉她：“印钞票！”
当然，在没有坐上帝国皇帝宝座之前，这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
由于从未在一个地方逗留过较长时间，所以这些年他们做的最多、最赚钱的买卖，不是绞尽脑汁捣腾一些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也不是一拍脑门写本金瓶梅去骗稿费，尽管白章确实动过这个心思，而是出售那些个倒霉杀手留下的称手兵器，运气好的话，小半年的盘缠便出来了。
这是家颇具规模的老字号名器堂，金色牌匾上写着“天书铁剑”四个笔力苍劲的大字，门前两株千年桑神木，神木蓬盖下则立着两尊惟妙惟肖的铜像，白章知道左边单手捧天书的是大贤、右边双手持长剑的是大圣，据说当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便是这一大圣、一大贤辅佐太祖打下了现今大明帝国延续了几百年的铁桶江山。
走进店内，迎面是一扇流光溢彩的玉屏风，屏风前一位大金刚境的门房略带好奇地扫了他一眼，然后非常礼貌地欠身行礼，白章双手抱拳，笑着还礼道：“你好，不知贵店可有典当一类的买卖，我这有几件东西想出售。”
门房带着礼貌地微笑，然后毕恭毕敬地把他给请了出去，只丢下不冷不热的话：“别添乱，爱哪耍上哪耍去。”
白章无奈地叹口气，走到一侧墙边放下包裹，慢条斯理地将东西一样样摆出来，然后双手拢在袖内闭上了眼睛，静静等着钞票自动送上门。
虽然帝国的巡捕也负有驱赶沿街摊贩的职责，但名器堂所在的玄武街却少有巡捕出现，因为这儿有六家道馆、三所学府、一间禅舍，还有执**牛耳的秋水盟总部，除了偶尔有学生发生斗殴，这事情巡捕也不敢管，总体来说治安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嘿，这把剑不错哎，就是卖相稍微差点，我说老板，你这不是旧货吧，怎么卖？”一个大分头青年掂着手中的长剑，满脸精明地问道。
白章随口应道：“既然知道是旧的，你看着给个价就行。”
分头青年沉吟了一会，笑眯眯地说道：“呵呵，你这老板还挺逗，哪有卖东西让顾客出价的道理？这样吧，我看你也不容易，两百吧，我拿回家也就当个摆设。”
虽然客人看不见，但白章还是咧嘴笑了笑，伸手将剑给拿了回来，学着刚才那门房的语气说：“别添乱，爱哪耍上哪耍去！”
那学生也不气恼，眉开眼笑地挠着下巴自言自语：“呵呵，我还以为遇上好事了呐，敢情老板原来是个行家。”
摊位前挑东西的一帮学生顿时乐了，有认识的更是上前敲了一下他后脑勺，奚落道：“你家的钞票多得都发霉了，赶紧拿出来晒晒吧，这么抠门，人家老板大冷天在这练摊，容易嘛。”
这时，一个娇小女生抬起头望着白章，怯生生地问道：“老板，这把短剑拿在手里好阴森哦，不会是传说中的煞器吧？”
听到这话，所有学生轰一下把她围住，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看她手里的短剑。
白章蹲了下来，很严肃地看着她说：“小朋友，这东西不叫短剑，它的名字叫匕首。”
“哈哈……”学生们这下真笑翻了，纷纷拿那小脸蛋通红的女生开玩笑。
刚才那“两百”乘机又将那把剑抓在手里，跨到白章身边自来熟地说道：“哥们，既然你是行家，这话说起来就容易多了，呵呵……你看，这把剑呐，我是真心喜欢，不过有个问题，你看剑柄这儿，血迹都没擦干，我这买回去得多瘆人啊。”
白章懒得跟他墨迹，随手拿起一枚降魔杵，朝剑刃上轻轻一磕，立刻像豆腐一样成了两半，然后在一片寂静中说道：“六万拿走，小乘天元境高手用过的，你认便宜吧。”
“两百”还没反应过来，几个眼尖的已经开始掏腰包，若非担心被锋利的剑锋给割着，早就伸手去抢了。
“真是小天元剑客用的？哥们你不会坑我吧？”他还是有些怀疑，拿不定主意。
白章没好气道：“你眼力不错，除了那把匕首，就这剑最值钱。你不要的话，我卖给这位同学了，人家钱都数好了。”
“这个，这个，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六万不是笔小钱——”这家伙不知道该看什么，一味抱着剑往后缩，可也没见老板怎么动作，眨了下眼睛，剑莫名其妙就到了他手里。
白章将剑倒过来递到对面一位帅哥手里，顺手接过一摞金灿灿的龙票抖了抖，然后抽出三张递了回去，说道：“数错了，多了三千。”
帅哥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寒意凛冽的剑脊，发自肺腑地说道：“别说六万，六十万这把剑都值！别说数错了三张，数错三十张也没关系！”
白章笑着拍了下“两百”的肩膀，“看看人家帅哥，这才是入了金刚境的行家，你连门框在哪都还没摸到呐。”
帅哥心满意足地走了，“两百”则不甘心地继续翻找，还有几人挑了几样喜欢的付了钱，而更多的学生都在盯着娇小女生手里的匕首，有那忍不住的就说：“你买又不买，老拿在手里做什么，给我也瞅瞅。”
娇小女生吓得手一缩，湛蓝色的眸子泛起一层水雾，她下意识摸了摸搁在大腿上的小包，涩涩地问道：“老板，这把短，呃，匕首，多少钱？”
将匕首拿过来摸了摸刃口，白章不由想起那位妖艳的少妇，淡淡回答道：“我觉得不适合你，你不也说它太阴森了吗？”
一听这话，立马有几人抢着出价，最高都喊道了三十八万。
小女生也着急了，不迭地说着“我不怕”，同时将小包搁在地上，一股脑掏出所有钱，有龙票、有红票、还有几十的蓝票，约莫也有个十二三万的样子。
似乎知道这些肯定不够，她又取下脖子上一枚玉菩萨，满是忐忑地说：“我本来，是到名器堂买点，小东西的，所以，所以……这些钱可能不够，我家就在那边，我可以回家去拿，我，我把它，把它放你这，行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