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梦中又见到了樊姬那在逃亡的路上而亡去的父亲,他穿着玄色的衣裳,用一只手执剑,同晋人对敌,一只手护在她们母女的身前,顶着凄凄的风雨,穿行在苍苍的芦苇之中。
他的胸口中了箭,吐着鲜血,驻足在她们面前。他仰起脸,看着身后前赴后继的追兵,风吹起了他的衣袂,雨水打湿了他的脸……眨眼间,他就不见了,只见到他驻足的地方流着一片鲜血……
母亲大声地叫着:“国君……国君……”
她从梦中惊醒了。
微弱的阳光下,樊姬正在吹凉一碗草药。她小心翼翼地低垂着头,轻轻地向碗中吹气,黑乎乎的草药冒着热腾腾的气,升腾上去,然后在窗子边消失不见。
樊姬听到母亲的叫声,连忙放下药碗,坐在床边,看着面色惨白的母亲,问道:“母亲,你是不是又梦见父亲了?”
母亲喘着气,握住樊姬的手,说道:“最近总是会梦到你的父亲。”
樊姬从怀里掏出来一方手帕,为母亲擦汗。
母亲看着樊姬,叹了一口气道:“看来,这是你父亲来接我了。”
樊姬连忙道:“母亲,那只是一个梦。你瞧,药快要凉了,母亲喝完了它,就睡吧,你就不会再做梦了。”
公子燮一行人来势汹汹朝着山间的一个茅草屋走过去,茅草屋的院落是又一圈稀稀疏疏地篱笆,几个兵士上去敲门:“有人在吗?”
尚在屋中的樊姬吃了一惊,隔着窗子能看见来的是一群不速之客。她瞥了一眼床榻上还在昏睡中的楚人,心想来人肯定是为他而来的。
门久叫不开。
公子燮向着左右使了一个眼色。
那兵士会意,伸出手推开那紧闭着的大门。
门豁然打开了,门也整扇倒在了地上。
公子燮一行人先去正方里去搜寻,见是一个垂死的妇人躺在床榻上,公子燮下意识地用他宽大的衣服遮住了鼻子。
兵士向她询问:“老太婆,有没有见过一个肋骨上有伤的楚人,十七八岁的模样?”
她已病入膏肓,只有进去的气,没有出去的气,什么话都懒怠说了。
“去那边看看!”公子燮明白从这个人口中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便指挥着兵士去别处搜查。
“开门!”兵士开始敲侧房的门。
公子燮瞧了他一眼,说道:“给我砸门!”
在这扇门之后,樊姬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来者不善,该如何?她想把那人搬下来,放到一个地方藏起来,可是那人久久不醒,自己又身单力薄,眼看着来人就要破门而入了。
“你为何还不醒?”樊姬使劲地掐他,完全忘了他曾经受过伤,“快点醒啊,快点醒来,你就要完了。”
她站在床榻上,试图制造出更大的动静来惊醒他,木质的床榻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
樊姬忽然灵机一动。
她下床,一边使尽全力去摇晃那床,一边自己则发出□□之声。
门猛然被打开,公子燮一行人立在了门外。
樊姬不施粉黛,不着配饰,只着了一件麻质的亵衣躺在床榻上,躺在一个人的身上。见他们破门而入,樊姬尖叫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抱紧了那人,也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众人用一种戏谑的眼神望着她。
“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公子燮派人把一张画像展开给她看。
“谁呀,没见过。”樊姬倦倦地道,不待公子燮答话,霎时,她又睁大了眼睛,表示自己不是好惹的:“你们擅闯民宅,按照楚国的法律当斩,你们没事儿都给我滚!小心,我去庐邑大夫的府上告你们去!”
公子燮身边的人说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管他是谁?”樊姬沉着脸,看着他们,又问道,“难道是楚王不成?就是楚王来,我也照告不误!”
“你是什么人?”
“我是樊国的公女。”樊姬仰着美丽的下颌,取出一枚小小的印鉴,给他们看。
“你怎么跟男人在这种地方野合?”一直不说话的斗克问道。
“放屁!我想怎样就怎样!”
公子燮遇到这么粗俗的女子,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只问道:“他认识这个人吗?”
“对不起,他回答不了你。”
“怎么?”
“他昨天折腾了一宿,自然是睡着了。”樊姬妩媚地说道,问道,“你们难道不是男人?”
公子燮还想答话,斗克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劝他算了,无需再浪费口舌,跟这粗鄙女子一般见识
“泼妇!”公子燮暗叹了一句,甩开大袖,领着众人离开了。
山间的小屋又恢复了它一如既往的宁静。
樊姬拍着胸口,轻轻地从他身上跳下来,却发现自己的脸早已红成了一颗苹果。她望着仍在床榻上昏迷的那人,虽然伤口还是会渗出一点点血迹,但总算在慢慢地愈合了,那些不速之客到底是一些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杀一个这么样的年轻人?樊姬自言自语道:“这一招,我是跟父亲的姬妾学的,往常他不愿意上朝听政,总会用这种方法。哎呀,还好他未来查看印鉴的真假,你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儿了吗?”
“疼。”那人忽然睁开了眼睛,手一下子握住了樊姬的手。
樊姬吓了一跳,蓦然发现自己至今还穿着亵衣,连去抓衣服要穿上,可是手掌被他紧紧地握着,根本逃脱了不了。
“你……你醒了……”樊姬手足无措地说道。
那人皱了皱眉头,缓缓的睁开眼睛。
“我要去穿衣服。”樊姬企图挣脱开来,可是他身上的伤口一用劲又开始渗血,樊姬赶紧不动了,嘴里只叫,“你放开我!”
“你怎么穿成这样?”那人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的全身,却发着光,他用自己的身体压住了她的身体。
“我……”樊姬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子,小心地挣扎着,又向他细细地解释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一定是件大事,刚刚有一群甲士闯来,拿着你的画像,就让人辨别。”
“你是怎么挡住们的?”那人若有所思地道。
樊姬难以启齿,期期艾艾地道:“我……我……”
那人轻轻解开了樊姬的亵衣,然后低下了头,吻她的嘴唇。
“我……你受伤了……”
“知道我受伤,还乱动?”
“你放开我!我是樊国公女!”她的反抗是一阵微弱的风,无力,所有的话语、所有的力气都石沉大海了。
天边的雨终于渐渐地停止了,太阳露出强烈的光芒,明天该是一个好天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