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是在剧烈的争吵声里被强行吵醒的。
一醒过来,她就觉得脑袋痛得要裂开,只能抱着脑袋满地乱滚。
一边从左边滚到右边,一边发出比那些争执哭喊更恐怖更夸张得惊天动地的惨嚎。
费曼宁夫人急忙奔过来一把抱住了她,慌忙问她怎么了。
卡卡却只顾抱住脑袋鬼叫,根本没有在听,费曼宁夫人于是越发着急,为她揉脸揉胸口拍肩膀顺气,整个手忙脚乱,团长和华德他们也担心地凑了过来。
夏尔走过来蹲下,伸出单手强行固定住卡卡乱摇的脑袋,另一只手撑开卡卡的右眼皮,使得她的眼睛被打开,继而沉默不语的观察着。
费曼宁夫人和珍妮两个大气都不敢喘,紧张的注视着夏尔的表情,等待他出结论。
夏尔盯着卡卡没有焦距的右眼半响,开口在卡卡耳边吼道:“一加一等于几?”
屏息等待他说话的众人绝倒,偏夏尔却板着脸十分认真的模样,半点没有在搞笑的意思。
那一声吼,虽然是出自学长的口中,潜意思也知道是他的声音,但卡卡只想哭,脑袋被震得更疼了,具体问了她什么她半点也不清楚。
“马上回答我!一加一等于几?!”见卡卡没有回应,夏尔干脆松开了固定她脑袋和眼皮的手,用力的摇晃起她的头来。
“の,二!二!二啦!”卡卡有气无力的自以为很大声的呻吟。
得到满意的回复,夏尔总算放过了卡卡,将她扔回给费曼宁夫人照料,站起了身来。
“怎么样?她还好吧?!”最先开始问话的竟然是卡卡一向认为对她是有意见的奥菲丽娅。
“没事,还能算术,证明没有变成白痴,让她休息一下回复精神就可以了!”夏尔一脸严肃地说出好像又是搞笑的话。
珍妮喔了一声,继而笑出了声来,卡卡听得见,只是反应不了,暗自记下了珍妮嘲笑她的帐。
“她听得见!能思考。魔法师过度透支精神力,运气不好的话是真的会变成白痴的!”夏尔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解释,还是在叫珍妮不要发笑。
“没变白痴就好,本来就不聪明,再变白痴的话那真是叫人受不了了!既然她没事,我们就不要管她了,继续我们刚刚商量的事情,这些剩下的镇民要怎么解决?必须马上拿出个决定出来,杀光了?!”奥菲丽娅式的刻薄。
“啊!啊!啊!”卡卡抱住脑袋,在费曼宁夫人怀里扭来扭去,叫喊着抗议。
“不行!我绝对不同意!死的人已经够多了,这样的报复也足够了!再对这些剩下的妇孺残弱下手,还是人吗?”奥丽薇娅气汹汹的叫声,完全将卡卡的呻吟压了下去。
“奥丽薇娅,不光是报复他们想要杀我们的问题,而是,斩草要除根。况且,他们知道了太多足以威胁我们的事情……。”华德虽是在劝说奥丽薇娅,但音调是犹豫不确定的。
“反正我做不到!也不允许你们这么做!我不管!”
“你们怎么看?”华德摇了摇头,看向还未发言的夏尔、珍妮、范伦娜、费曼宁夫人。
“我赞成杀!有些秘密只有不该知情的人死绝了,才可以安心。”是夏尔学长的声音,卡卡的脑袋还在抽疼,可是她感觉到他在看着她说着话,她睁开了眼睛。
“你们要杀什么人?到底在说什么啊?”她呻吟着,轻轻敲着自己的脑袋以使自己清醒点。
“剩下的镇民,我们在谈论是否要将剩下的镇民全部杀光!”范伦娜团长看向她,目光略略闪动着,但卡卡看不出她的情绪,觉得她有点淡漠的模样,不习惯。
“灭镇,我们在谈论是否要灭镇。”珍妮带点叹息的,但面上也是淡漠的。
“灭镇?包括那些小孩和老人……?”
“是的。包括小孩。老人。女人。这个镇子里还活着的每一个人。”费曼宁夫人揉了揉卡卡的头发,很认真的告诉她,然后看着她。
“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做……?”卡卡想起第一次进镇的时候,那些围着她讨糖的孩子,欢喜的期待的脸庞,夜市里和善的女人,送他们出镇迎他们回来时候的那些人脸上的崇拜。
虽然,还有,持着刀剑砍向他们,威胁着他们的样子。
因为是不好的记忆,所以大脑被抽空再醒来之后,对那一部分好像刻意模糊了,大家都安好的的样子才更加真实,丑陋的也许只是幻觉。
那些镇民,在那些幻觉里,说的话,也很可怜。
“卡卡,你违背了对我发的誓言!这个你还记得吗?”费曼宁夫人柔柔的看着她。
卡卡霎时心虚,含糊的道:“对不起,小阿姨可是我,当时没得选择啊?!”
“我们现在也是没得选择,你违背了誓言,做了我让你绝不能做的事,是没得选择,所以,我不能怪你。现在,我们要继续保护自己,我要保护你,要残忍,也是没得选择。”
“不应该这样的……,也许还有其他的办法呢?真的,不好。”卡卡的声音渐低。
做人何以这么痛苦?需得这样残忍才能活下去?那些镇民其实没有错,可是她也没有错,那么大家现在说的要做的也是没有错的吗?在她的立场之上,这个天平在摇摆却不定。
“酒鬼,珍妮,你们怎么看?”华德转头看向她两。
“总归,我想好好的活下去,不想以后每一天都被人追杀……。”珍妮说。
“我无所谓,怎样都可以。”范伦娜团长掏出酒瓶灌了一口。
“这样的话,四个人赞成杀,两个人反对,一个弃权,少数服从多数,决议通过!谁去动手?”华德做了最后拍板,往嘴里扔了一颗糖。
“不!我绝不允许,谁要做先得过我这一关。”奥丽薇娅挡住了他们所在小屋出口的大门。
“我去。”出声的夏尔和奥菲丽娅。
奥丽薇娅拔出了自己的剑,愤怒的瞪着他们两个,将剑挡在了自己的身前,一脸坚决。
“奥丽薇娅,你看着我。听我说……。”华德什么都没有对她说,啷当一声,她紧紧抓着的剑掉到了地上,奥丽薇娅倒地睡了过去。
“对自己人也要巫术不好吧?奥丽薇娅醒了肯定要跟你拼命的。”范伦娜团长摇了摇头。
“我们是自己人,所以她不可能真的对我拼命。”华德一脸的漫不经心。
夏尔和奥菲丽娅走了出去,卡卡张嘴想叫住他们,却又闭上了,连眼睛一起闭上。她的天平依然在摇摆,定不下方向,没有真的看见,还可以侥幸躲一时吧?
但,凄惨的哭声,愤怒的骂声,自夏尔他们走出去时,就猛地自屋外爆开,冲入她的耳膜,这些声音里面,明显夹杂着幼童和老人的,令她骗不了自己。
她挣扎着扶着费曼宁夫人的肩膀站了起来,华德和团长三人在屋内也呆不住了,他们走了出去。费曼宁夫人扶着卡卡,却没有阻止,任凭她往外挪脚,但也不帮忙,她也是犹豫的吧。
屋外,密密麻麻的,坐绑着一地的镇民。他们的双眼看着他们,恨不得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一样。双方的立场和处境倒了过来,他们就成了坏人。
卡卡觉得承受不了这样的目光,被这些人这样的瞪着,好像被恶鬼包围了一样。她觉得害怕,低下头,想起对恃时,那些镇民的哭诉,他们确实也很可怜。
错的,究竟是自己还是他们?还是,那个可恶的雷斯丽领主?如果、没有她搞出的压迫,她与这些镇民也许就不需这样纠缠残忍。人,怎么可以坏道那等地步,用别人的血液来泡澡?这么恶心的事情,她光是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双方已经结下那么深的仇怨,谁对谁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吧?
卡卡低头躲避,胡思乱想之际,奥菲丽娅已经开始张弓搭箭。
她的箭对准了阿尔杰农老镇长,愤怒的目光,叫骂,女人和小孩的口水,全部对准了她。
她的手也经不住,微微抖了起来。偏,她是个狠的,别人愈是在她面前强势,她就愈有征服毁灭的欲望,她的箭射了出去。
噗的一声,箭很快就进入了有血有肉的里面,带出一片血花来,哭声和惨嚎响起。
“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啊!”阿尔杰农老镇长的惨嚎,压过了一切的哭声和叫骂,惨得像一只频死的老狼,用尽所有力气嚎出的最后一切。
阿力用他的身体挡住了射向他爹的箭,箭中胸口,他倒了下去,他的母亲和妻子也倒了下去,连惨嚎都发不出,直接昏迷。
“力啊!你还不知道你当爹了吧?!梅碧怀孕了哩!爹杀了那些人,夺了那些金币,以后你的儿子,我的孙子,都不用怕军役了哩,多好哩!”阿尔杰农好像疯了。
他上半身被紧缚,就整个个歪到他死去的儿子身上,笑着。
而那些镇民,终于有了自己成了待宰羔羊的觉悟,他们停止了哭泣,怒骂,他们瞪着他们,他们歪倒在身旁的每一个小孩的身上,用自己的身体将他们压住护住。
他们这样绝望的无用的觉悟着,不再挣扎的挣扎着,用倾倒仰视的方式,用血红的眼怒瞪着他们,无声的,不祈求的,诅咒一般的。
粗重的呼吸自他们口鼻中传出连成一片成为唯一的声音,那些血红的眼,倾倒一片的沉重,压向了奥菲丽娅、华德、夏尔、奥菲丽娅、团长。费曼宁夫人、珍妮、卡卡。
夏尔念到一半的咒语停了下来,奥菲丽娅重新满玄的弓放了下去。
卡卡抬起头,再不能撑下去,走到了那些坐倒一地的镇民面前,伸开了双臂。
珍妮和团长与费曼宁夫人也挡到了夏尔和奥菲丽娅面前。
“也许,有其他的方式,两全其美的方式…..。再给我点时间想想如何?”华德看着夏尔,说着,表情是卡卡第一次看到显得比较认真的样子,思绪深刻得一脸糊涂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