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博台山千里之外的有一座高耸入云的望仙台,相传是上古之时留下的仙迹,不断有人至此想要登台膜拜,只求古仙人能赐下福泽,但奈何望仙台的通天石阶只有三千阶,三千阶之后便是平滑石壁,直通云端。俗世之间,无人知晓望仙台到底有多高,高台顶端又是何种模样。
一名身着劲装,身材挺拔,面容英武之中带有一丝邪气的年轻男子沿着望仙台盘旋的石阶拾级而上,他攀爬的速度看起来并不快,但却不断越过那些来望仙台求愿的信民,一直攀登至石阶尽头。
石阶尽头是一块不知如何砌在望仙台半腰处的巨石,巨石表面平滑宽阔,像是一座平台。平台之上有一座极为巨大的香炉,无人知道这香炉是何时由何人放置在此的。香炉外表已然斑驳,炉中插着无数长短不一的线香,青烟袅袅随风而去。
那名男子也随着接连不断的人群在香炉之中上了一柱清香,之后便立于香炉之前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线香燃着的那一点火光,并不似其他人那样顶礼膜拜。
台高风冽,前来参拜的信民大多在跪拜后便匆匆离去,偶有一两人注意到他也只以为他与那些登台游览的文人墨客一般。
待到线香燃下三分之一,那男子轻哼一声,手指微动,便使了个障眼法,而他本人则运功脚下,只是一个晃身便不见了踪影。若是季少棠在此,定能发觉此人便是当日在师门洞窟之内与他交手之人!
男子气息悠长,沿着笔直光滑的望仙台一路向上,偶有力尽之时,他脚点云气,内息再转,身形不停,继续向上。这便是金丹期的实力,虽还不能做到腾云驾雾,但又不再完全依赖飞剑等法宝来腾空飞行。
他一路向上,直至眼界尽头出现望仙台的顶端,而向下望去则是无尽云海,再不见方才那石台,更不见台下三千石阶。
他吟啸一声,体内金丹急转,鹰扬隼落,便已立于台顶之上。放眼望去望仙台顶却好似无边无垠一般,绝非是在台下所见那般占地并不广阔。
已有垂髫童子侍立一旁,此时上前,恭谨道:“恭迎武令主。”
“左使现下人在何处?”
童子道:“回武令主,左使正在归鸿亭等待令主,厉令主也同在。让童儿为武令主带路。”
武令主点头。
若是望仙台之下的普通人来到这台顶,定然会大吃一惊。这望仙台顶仙云缭绕,远有翠屏青山连绵起伏,石苔苍壁,近有飞瀑灵泉琼珠溅泻,回雪流风,端是一处仙山美境。
归鸿亭并非单指一座亭台,而是建于高峰之上的一片仙楼。
武令主随着童子来到仙楼之外,两只白底黑纹的巨大灵虎随性地趴卧在楼前。童子停住脚步,恭声道:“令主请入楼。”
武令主看也不看那两只灵虎,径直朝楼中走去。灵虎见有人前来,纷纷立起身子,低声咆哮起来。武令主冷笑一声,不见其有何动作,却感到周围杀气骤然而生,冷凝入骨。
童子惊叫一声,连连退步。再见那两只灵虎浑身毛发炸起,但很快便发出“呜呜”的声音,趴伏在地,做雌伏之状。
楼中传来哈哈大笑,“武令主如此高手,就不要欺负我这两只看门的小兽了,还请快快入内!”
武令主昂然而入,而直到武令主的身影完全没入楼中后,那两只灵虎才敢起身。
进入楼中,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迎来,起身后跟着另一名高大男子,若是黎言和方霁峰在此,定能认出那名男子便是当日在丰朴城外设伏之人。
武令主冲着老者躬身抱拳,“见过左使。”然后又对那名男子微微拱手,“厉令主,许久不见了。”
老者微微颔首还礼,他虽是乍看之下已是年迈,但仔细看去,却能发觉此人肌肤细腻若婴儿一般,透着红润,且并无皱纹,他那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后面却是偶有精光闪过,足以证明此人修为极高。
那名厉令主早已没了当日那嚣张之态,极为恭谨地对武令主执晚辈礼。
几人落座,武令主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在上首的老者,以及坐在对面的厉令主。他此次回来是受了这位左使大人的召唤,想来要商量的左右也脱不开那件事,只是没有想到那位厉令主也在,这让他不免想起几日前属下所说之言。
想到此处,他嘴角微勾,厉令主现在全须全尾地坐在这归鸿亭中,想来是左使又为他出面了。哼,这老鬼竟然能和天煞阁中之人搭上线,也不知该说他善于钻营,还是该说他老了老了连脸皮也不要了。
三人之间一时无人讲话,武令主想这左使如今依然手握大权,还是要给他三分面子的,于是打破沉默,开口道:“不知左使此番唤属下前来,有何要事?”
老者敛起方才的和善,肃容问道:“不知武令主负责的那一边情形如何?”
武令主配合地站起身,躬身抱拳,沉声道:“属下失职,未能一举歼灭敌人,还请左使降罪,且天元神丹依然下落不明。”
老者眯起眼睛,“哦?不知当时情形如何?”
武令主暗骂一声老鬼,三言两语地又把当时情形说了一遍。他早就将事情始末传信回来,这左使怎会不知?分明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至于为何如此……他用余光看了厉令主一眼。
厉令主一直面无表情,只有当他说到因为人手不足而未能及时驰援时,厉令主面上的肌肉终于抽动了一下。
老者突然沉声喝道:“武令主,擅自作主张,以至殆误战机,害得同门惨死,门中至宝失落,你可知罪!”
武令主单膝跪地,抱拳垂首,“请左使责罚!”低垂的面孔上则是隐藏不住的浓浓不屑之意,微勾的唇角更是泄露出一丝讥讽。
厉令主突然起身,也跪到武令主旁边,沉声道:“属下同罪,请左使责罚!”
老者起身走到窗边,用痛心疾首地语气说:“老夫一向将你二人倚为左膀右臂,倚仗甚多,但此次之事你二人着实令老夫失望!主上此番闭关定然又有所突破,如今主上出关在即,右宗早已备好至宝,以贺主上修为大进,而我左宗不但一事无成,折损诸多人手,而且还丢了镇派之宝,你们让老夫有何脸面去见主上!”
“请左使责罚!”
老者这才长叹一声:“厉令主你先起身吧,你之罪责已有天煞阁的长老们裁断。”
“谢左使!”厉令主口中虽称谢,但并未起身。
老头也不去管他,而是把矛头指向了武令主:“武令主,你诸多罪责在身,若是老夫秉公处理将你送入天煞阁,你可知会是何等下场?”
武令主心中冷笑,但还是配合左使继续把这出戏演下去,他知道这老鬼现在还不敢动他,至少在把厉令主这件事抹过去之前不敢。
果然,就听老头又说道:“老夫念在你有功于宗门,此次便法外开恩,准你戴罪立功。”
“谢左使。”
“你两个都起来吧。”老头轻描淡写地挥挥袖子。
三人重新落座,老头叹了口气说:“你二人不要怨恨老夫严厉,无规矩不成方圆。右使已经得了消息,前日里曾来探过老夫口风。说句私心的话,我们左宗一脉可不能让他们右宗看了笑话,也不能让他们比了下去。”
厉令主突然说道:“左使,属下有一想法,希望左使能够准许!”
老者点头,“讲。”
“属下希望能再去会会方霁峰与那妖女。上一次是属下大意轻敌,这一次属下定不会再有负左使之厚望!还请左使准许属下行动!”
老者沉吟了片刻,道:“好!老夫就答应你,不但是你,老夫还要派武令主与你同行!老夫相信以你二人的本领定不会让他们再一次逃出生天!”
武令主冷眼旁观这两人一搭一唱,想必他们早已做下决定了,就等着他来入套了。这老鬼定然是和天煞阁的人约定要厉令主将功折罪把失了的玉磬找回来,而他,则是那个使计划必然成功的保障。
从最初的谋夺至宝天元神丹,到后来追杀一名无名小卒,再到现在只为抢回失落的法宝,这老鬼做事的格局越来越小了。
他相信厉令主这莽夫早已摩拳擦掌等着报仇雪恨了,不过这也正合他意,他倒也想会会那两个小鬼了。
……
自从上一次得“某人”相助,黎言体内的两股力道安分了许多,他们又开始重新上路。但她也开始对某人产生了怀疑,经常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朱尘岁华似乎能够感受到她的目光,偶尔也会朝她看来,但两人的目光只是一接触便又分开。从他的神情和目光之中,黎言看不出什么来,心中疑问却是更深。
如果他真有心帮忙,为什么不正大光明地提出来,反而要那样偷偷摸摸的?还有那时他靠近到她跟前,真的只是想要探查一下她的情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