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那片森林,再往前方走个几公里,翻过一片被绿色的草地海洋与无数白羊绒毛所覆盖的小山坡,皇都的围墙与耸立在其中的皇宫就彻底地映入了我们二人的眼脸。
这几公里的路还算十分的和平,三锁估计也没有想到我们还可以逃出那片箭雨,所以也没有继续追击我们,让我和华纳可以喘一口气。
只不过华纳再一次进入了燃尽模式。
“不行了……我要死了……”刚刚放松下来,确认了周围已经安全的华纳就长叹一口气,用抽搐的嘴角与毫无生气的死鱼眼不断小声地嘀咕着这两句话。
心里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似乎都不会有什么作用的我,只能苦笑着,跟着他缓慢地脚步不断往前方走去。
但其实,抛去他这连续不断的杂音,我的周围还是十分的宁静,如画的风景着实让我十分地享受,用着让我惊讶地速度,彻底忘记了十几分钟之前才发生的那场足以让我死一万次的暗杀行动。
“我还真是厉害呢。”我如此想道,不知是福是祸地盲目赞着自己。
带着这种天真的想法,做着被毛茸茸绵羊包围的白日梦,听着华纳消极至极的自言自语,即使用多么缓慢的脚步行走,时间也十分迅速地流动,至少在我还没有反应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走到了皇都的城楼底下。
不得不称赞守城的士兵还是十分的尽职的,对于一个自称第一公主但又是用步行来到皇都的我与华纳一行,表现出了理所当然的绝对怀疑。直到我拿出了证明皇族的项链给他们看,士兵又传唤了长官,长官看了看,又叫来了负责这一片区域的驻守将军才勉勉强强让我通过。
毕竟冒充皇族并且侵入皇都是一件十分严重的大事,没有任何一个人原因与之扯上关系或者有丝毫的怠慢,所以他们表现出了极高的警惕性,否则脑袋搬家可能就为之不远了。
花了二十多分钟我们才走进了皇都城内,踏上了皇都的的主干道。道路的两旁各处张灯结彩,到处都是庆典的模样,为明日国王的大寿做足了准备。
“这就是皇都吗……”华纳自言自语道,燃尽模式被这片喧闹华丽的景象给吹得无影无踪。
“恩,虽然我也有几年没有回来,有的商铺也有了变化,但大体的格局还是和我印象中的一样。”我也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建筑,与脑海中的场景进行着对比。
往左方望去,看见的是曾经光顾过的老书店,不过真没想到那家店还可以存活下来啊;可往右方望去,曾经的小公园已经完全不见踪影,被更多的平房商铺给代替了。
然后往前方望去,见到的是昨天见到的,被我们赶走的,被华纳斩下一条手臂的,面目狰狞的,石化在原地的,微张嘴巴并嘴角抽搐的,满脸惊讶的斯肯德。
我们双方,都没有想象,会在这种时间,这种地方再次相遇吧。
尤其是斯肯德本人,从他那仿佛见到了阎罗王一般的惊恐面庞就可以猜出他现在挣扎绝望地内心,可能在这个时刻他已经开始开始重新回忆他的人生了吧。
“你怎么会在这里……”华纳瞬间再次进入了警戒状态,一把把我揽到身后,在右手上已经变出了散发微微蓝光的魔法剑。
“这个问题我才想问啊……”
“是吗……真是遗憾……”
“唉!不!等等!我并没有任何的敌意。”挥舞着独臂的斯肯德对已经准备朝他的脖子抹上一刀的华纳叫道。
“没有敌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这里是我居住的城市啊?都说了不应该出现的人是你啊!”
“啊,是吗……”然后华纳还是一刀刺了过去。
“都说了等等啊!”不过斯肯德躲过了这一刀,然后退后了几步,双手举高继续说道:“我不打算和你在这里打,所以你可以放下刀吗?”
华纳沉默了,皱着眉瞪着斯肯德,打算暂且听听他打算说的话。
“我知道我昨天才袭击了你们,你们现在会警戒我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我本人并没有任何想要对你们不利的想法。”
“你还知道昨天才袭击了我们啊,那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不是这样的。虽然这样说可能像是在推卸责任,但我也只是尊上司的命令而行事而已,对我本人来讲,公主你的生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的意思是,公主您的死对我没有任何的好处,不是吗?”
确实,对于斯肯德这个人来讲,无论我当时有没有被他杀死,都没有任何的区别:如果杀死了我,他就按照上司的命令完成了暗杀任务;如果没有,他也遵守了上司的任务,让他离开,不在继续乘胜追击。
而那个上司,就是我的皇兄——大皇子维兹。
对他来讲,当然是将他从那个大赛中挑选出来培养的维兹皇兄的命令更为重要,我的性命肯定是排在不知道多少名之后的位置了。
“所以现在,我没有收到维兹大人的命令,我又为什么要冒险去当众杀死一国的公主大人呢?”
这个逻辑,确实是完美无缺。
华纳也叹了口气,将魔法剑收了回去。其实对他也是一样的,在这种情况下,当众杀死身为这个王国大将军的亲信对我们也并没有任何的好处。
但当我们重新向斯肯德的方向望去,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仅有他身高一半的,身材娇小的,面无表情的,如同小动物一般的,拉着斯肯德衣角的,死鱼眼盯着我们的小女孩。
然后又一次,华纳一把把我揽入身后,掏出了魔法剑,用如同看见垃圾一般的鄙夷目光盯着斯肯德:“果然还是把你抹杀掉好了。”
“唉?为什么……”完全不理解发生了什么的斯肯德再次避开了华纳的突刺,然后又一次超后方跳了一步:“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闭嘴,诱拐犯。”华纳咋舌冷眼说道。
“不不不不不……她和坎蒂丝一样,也是咒器。维兹大人说以我现在的能力,想要操作坎蒂丝这种魔力外泄比较频繁的咒器还是早了点,所以让我先适应一下啊比较平和的咒器会好一点。”
回想一下,当时维兹皇兄确实是带了两把咒器,一把火焰的长剑,另一把能够把华纳整只手瞬间冻上的短剑。没有什么使用咒器经验的斯肯德,当时确实没有压制住坎蒂丝释放的魔力,差点将整座城堡给烧掉。
“仅仅只是跟着咒器呆在一起也可以提升契合度,这就是我现在和可丽儿呆在一起的理由,因为果然现在要操控坎蒂丝还是有点难……”
“那只是因为你蠢吧,斯肯德。”冷不防地,爆出这句十分无情直白的话,还同时保持着毫无变化表情的,就是这把冰剑咒器——可丽儿。
给这句话镇住,全身冒冷汗的不仅仅只有斯肯德本人,连我和华纳都被吓到了。
真没想到长得如此人畜无害的小女孩,竟然能够说出这种话。
“可是……确实坎蒂丝她……”
“不要用咒器的强大作为借口,无能的你当然没办法掌握是是用坎蒂丝的方法,当年主人可是一分钟内就掌握了坎蒂丝的使用法。”可丽儿继续着她的语言攻击,让斯肯德彻底失去了自信,低着头叹息着。
这个时候,我还是稍微有点同情斯肯德的。
“总……总而言之,现在我并没有打算袭击你们,如你们所见我也只是带着可丽儿在街上闲逛,然后就碰到了你们而已。”斯肯德尝试转移话题,可丽儿似乎也放了他一马,没有继续说下去。
“恩,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但是我的视线却无法从他那空空荡荡的袖管处移开。
“关于这个胳膊,我也并不埋怨你们。”斯肯德苦笑道:“正如克里尔所说,我现在还是太弱了,所以才会被你又一次打败,而且还失去了手臂。作为当时立场完全相反的我们,华纳你的选择是完全正确的,我并不能因为这一点而去厌恶你。相对的仅是我们的立场,而不是我们两人本身,所以我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为此而厌恶你,不如说我还会去尝试打败你——作为斯肯德,而不是维兹大人的手下。”
他如此说道,将失去一根手臂这种对于战士来讲如同晴天霹雳的大事轻描淡写地给一笔带过。
“我可不想再次碰到你呢。”华纳沉默了几秒,这样说道。
“……是吗。”斯肯德的表情有些许的寂寞,挠了挠后脑勺。
“因为,我果然不讨厌你这种家伙,也不打算杀掉你呢。”华纳哼了一声,自信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斯肯德的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带着灿烂的笑容说道:“那可不一定,下一次肯定是我赢。”
“明明少了一个手臂?”
“那也一样,你绝对会被我打败,成为我的手下败将,而我就可以一雪前耻了。”斯肯德如此说道,然后补了一句:“到时候,咱们一起出去喝一杯吧。”
“那恐怕我这辈子也喝不到那杯酒了吧。”华纳也笑道,似乎已经完全把斯肯德当成了朋友一般。
不过,斯肯德确实不是一个坏家伙,不如说现在像他这样直爽而且气量宏大的人已经不多了呢。如果不是像那个样子的相遇,恐怕他真的是可以和我们成为真正的朋友吧。
不过,这可能是个机会,是个可以从他这里得知那个我左思右想也无法得出答案的机会。
于是我鼓起勇气,向他问道:“那个……为什么维兹皇兄想要杀死我呢……”
没错,如果斯肯德没有理由要杀死我的话,同样的,维兹皇兄杀死我究竟又有什么好处呢?
斯肯德的笑容消失了,面孔也严肃了起来,过了几秒后,他终于开口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也听说过维兹大人的种种流言恶语,但真正接近他之后,我并没有感受到他有像传闻中的那么恐怖嗜血。但我确实是不知道维兹大人要杀公主您的理由。”
斯肯德这样说道,让我们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然后他接着补充道:“不过,我还是相信维兹大人他有自己的理由,因为他的选择一直都是正确的。你觉得呢,可丽儿?”
“主人说你太蠢了所以才不告诉你的。”
“唉……真的吗……”
“假的,但我也和你一样,理由我不知道,但我还是相信主人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可丽儿摆着那张毫无变化的脸,继续着她的毒舌,“不过和如此无能而又愚蠢的你一样,我果然还是生理上无法接受。”
然后斯肯德就又一次,进入了和华纳相似的绝对消极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