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即已定力盟约,又何来俘虏之说?”林静兰微微蹙眉。
“呵!既然我说他们是俘虏,那立盟之事又岂可当真呢?”封启云眼里一片狡诈,“先前我已应你所求,即已将你带出了宫来,此时你是否也该还我个人情,替我做件事?”
林静兰嗤笑一声,不以为意道:“皇子,你该不是在说笑吧?现下我都自身难保了,哪有什么能耐替你做事儿?你偏偏还将李太医也扣押了,这一路上我恐怕是难以熬到濯日国了,即便是撑到了,你又有几成把握能救活我?”
“此事你尚且不必担心,我身上还存有几颗解毒药丸,可暂时抑制你的病情,至于薛神医,也确实与我相交甚好,我会先将你安置在那处静心养病,日后你只需按我吩咐去做,等我一举攻下氏月国的那天,我定会还你自由之身。”封启云说着眼里金光乍现,一手在胸前缓缓握成拳,“到那时,神州大陆便可尽在我鼓掌之中!”
林静兰心道他真是狼子野心,竟想借助她来迫使甄逸容拱手让出山河,可他也未免太高估于她了,甄逸容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妥协?即便甄逸容确实对她产生了些许感情,可他向来最重国事,又岂会让濯日国有机可乘,弃百姓安危江山社稷于不顾?
“那些侍卫……你究竟把他们怎样了?”她再次询问。
此时封启云就迫不及待地做了手脚,将护送她的侍卫一干人等通通干掉,也太沉不住气了,可知若是让甄逸容得知此事,乘着他们兵力不足,没准他立马就会派人昼夜不停地赶来围剿歼灭。
“你既然想离开氏月国,又何必再多管这些闲事呢?如无必要,我真不希望也将你跟他们一起囚禁,你可是我手中的王牌啊!”封启云大笑出声。
林静兰双手手指捏紧了被褥,视线在封启云及一众兵士身上游移,那满屋子的兵士始终都像中了邪似的一动不动。
她略微艰难地从被褥中坐起身来,躺着说话实在是感觉低人一等般的底气不足。
“皇子是希望以我来牵制皇上吗?我早已对你明言,我对皇上只有怨恨,再无其他,而他又怎会顾忌到我?你瞧,他即已知晓给我下毒的人是皇子你,却仍要将我送来,可不正足以证明我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吗?”
“你果真听到我们的谈话了。”封启云笑了笑,而后摆摆手示意兵士们退下,又对领头的兵士说道:“这艘船就由你负责,兰郡主的安全也交给你了。”
亲兵卫队长领命带着一众兵士步调一致地退了出去,林静兰注意到那人回话时低沉浑厚的嗓音,想来该是先前同封启云讲话的男子了。
她看着兵士一个个退离,沉默半饷,才又淡淡开口道:“不错,我确实听到了,皇子该比我更清楚,皇上没有我照样可以纳娶新妃子,而我不过是他不甚在意的嫔妃之一罢了。你助我出宫,我理应报答,只可惜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恐怕皇子费劲心思将我带出来,并没找对方向吧?”
封启云闻言猛地看向她,奇的是她在当了人质的同时竟也能如此冷静沉着,分析起情况来亦头头是道。
“此事暂且不提,我只要你一句话,如若事实并非你所料,你可愿与我联手对付甄逸容?”他逼问道。
封启云并不认为她所说的全对,依他看来,甄逸容对兰郡主确实有着非同一般的情愫,可后者明显未曾发觉。不过照皇帝对她的所作所为,她会对他怨恨也属正常,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站到甄逸容那边与他作对。
林静兰心知封启云想要的是氏月国国土,他企图一统神州大陆,而这并非易事,泱泱大国岂是如此简单就可攻破的?可若真让封启云如愿,甄逸容既为天子则定要伏诛,再者身为氏月国皇室成员的甄逸连和甄秀懿也势必难保性命。
甄逸容虽可恨,可无论她如何怨恨他,作为一个有着法律常识的现代人,谁都不忍直面那血流成河的一幕,战争实在非她所乐见的。即便她要报仇,也没想过要拿他的命来抵她的损失。
她舔舔干裂的嘴唇,目光转向放置着茶水瓷器的檀木桌,“有劳皇子。”封启云在她的手势之下会意地起身去给她倒了茶来,她接过便一口饮尽。
“如何对付?”将茶杯递还给他,她轻轻吸了口气。虽不赞同,她还是决定听听他的意思。
封启云挑唇一笑,“待时机成熟了,我会告知于你的,现下你便不必忧心了。”
“时机成熟?你若信不过我,又何必要找我相助?先前我亦听见你们所说的要‘动手’,那又是何意?”林静兰微微蹙眉,语气略有激烈地表达不满。
“现下医治你所中之毒为重,至于其他事情,待日后我再同你细细道来罢。”封启云见她反应强烈以至于又咳出了血来,便好言相劝道。
他复又从怀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倒出一颗犹如珍珠的药丸,而后又去倒了杯水来,让她服用。
“好生歇着吧,再有几日就可抵达了。”封启云恢复了如常的温和的微笑,“我的侍卫都守在门外,有事儿你只需唤一声便可。”
说罢,他便欲转身退走。
“等等!先前照顾我的那个丫头可否将她放了?”她好歹是个女儿身,让一群大男人照看着也实在太不方便了些。
“不必着急,你的丫鬟马上就能到了。”封启云侧过脸去朝她笑笑,便继续走出门去。
已过子夜,岸上依然是灯火通明,林静兰微微探出身子去瞧,可以看见封启云已下了船且正朝向甬道深处行去,他的身后还跟随着四名卫兵。此处已是氏月国边境,明日他们便可离了这国土,她心中也是好奇,这么晚了他还要去哪儿?碍于她带病之身又被他的兵士看守牢固,即便有心跟踪亦无力实施。
她心中有些后怕,那封启云实在也是深藏不漏之人,且他似乎对于氏月国有着势在必得的自信,而她看来本就不在他计划之中,不然那时他也不必答应以甄秀懿来换她。
看上去好像是他救她出来,可实际上,她其实是被卷进了这场两国的纷争之中,且再想脱身反而愈加困难,她已骑虎难下,不得不参与其中了。果然她这是从一个陷进掉入了另一个陷进,其中牵连之人不在少数,且不乏她所关心的那些人,此时她无力阻止,唯有静观其变了。
林静兰裹着被褥缓缓躺下身去,困意来袭,不多会儿她便昏睡了过去。
次日将近午时,两艘大船依旧停靠在渡口。
屋外进来一位铁板面孔的兵士,端着一盘饭菜放在床榻前的矮凳上,他动作粗鲁地将她摇醒,指了一下饭菜示意她食用,而后便要退去。
“等等。”林静兰赶忙叫住他,认出他就是那个领头将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为何今日还不起行?”
“皇子还未归,你老实待着,别问东问西的小心你的小命。”黑脸兵士转身面对她,脸上似有股怒火,语气也很不善。
林静兰愣了愣,倒不是被他的话吓着了,只是不明为何此人似乎对她怀有很深的敌意,她缓了口气,提高了些音调道:“站住!你可认得我吗?还是我有得罪过你?”
“真不明白三皇子为何要留下你,你是林展的女儿,就是我们的仇人,以后最好给我小心点别想耍什么花样。”他伸出食指指着她的鼻子,恶狠狠道。
林静兰斜睨着他,“我是又如何?我的生父林大将军已亡于你们刀下,什么仇恨也该了了。你若因我是他女儿便有所顾忌,那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于我只有血亲关系,并无抚养之恩,我并未打算要替他报仇,再者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也是为国尽忠,该是死而无憾。”
黑脸将领微微一怔,不料她竟能说出此种不孝之话,自古父债子偿,可她却显然不以为意,他一拳重重打在床梁上,对方却只是微微皱了下眉,被褥掀开坐起身来,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若要杀我,最好快些动手,待你主子回来就没机会了。”
好个兰郡主!方天傲不由得对她心生佩服,还未曾有哪个女子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他。不过佩服是一回事,恩怨是另一回事,若不是三皇子交代要好生照顾着她,他才不管她此时说什么,即便她并不畏惧于他,他也要杀了她来泄愤。
“林展杀了我濯日国的若月公主,我方天傲曾在公主坟前发誓定要让他日后绝子绝孙!你最好祈求皇子会永远护着你,不然我定要取你性命以告公主在天之灵。”他粗哑的嗓音加上浑身散发的凶恶之气震得船舱都微微颤抖。
说罢,他重重“哼”了一声,旋身疾走。
看来她是注定了悲剧不断,才逃离甄逸容的爪牙前往濯日国治病,不想此处更是人人恨她恨得牙痒痒,想来若非她对于封启云还有些用处,大概他才不会管她的死活吧?看来日后她还是得靠自己,谁都不可信,即便她做了封启云的诱饵,引得甄逸容上钩,事成之后她的下场只怕也不会好,倒不如擦亮眼睛寻找日后自救的方法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