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春天变得比较浩大气派以后,我常常要从城里回到鹧鸪鸟与柳笛的故乡乡下去,去看在土地上弥漫起的梦境一般的水气,而且,长久以来我以为这是属于我的一种观察和体验
——这种景象不能马上被看到。我和粗手大脚的农人们谈论春天的农事(只有谈论农事的时候心情才不烦乱),看画似地读一读房舍、炊烟、柳树上飞舞的孩子们捉来喂鸡的老巴虫,——我的心完全沉静下来,感染上田野的气息,这是必须的准备。几天以后,我独自来到田间,不能站着,也不能半蹲着,而是整个身体俯卧下来,使视线同大地平行。这时候,那种类似梦幻般的景象才可能出现——它宽阔地,像淡淡的水雾一样氤氲起来,涌动、弥漫、蒸腾,淡蓝色像一面游动的镜子,从地面上不停地冒出来。它像土地呼吸出的温热的气浪,在阳光中变幻着缤纷的色彩。俯卧在地上看着这种气浪,仿佛听见大地在微微喘息——像人一样地喘息。我知道,这种景象就是农人所说的地气,它压抑了整整一个冬季,在春天到来以后,它要抒发出来。但在我的感觉中,却远远不止这些——我的确看见了,大地正用力开合心房,并且,同我的呼吸相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