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小白脸醉么哈的讲述,有一个白胡子老头,突然从不知名的地方窜了出来,坐到我和小白脸对面,盯着我们看,我俩都被吓得毛楞了,小白脸酒气熏熏的说,‘‘你瞅啥,
‘‘瞅啥又没瞅你,
白胡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忽然很突兀的唱起歌了,
愁啊愁,愁就白了头
自从我与你呀分别后
我就住进监狱的楼
眼泪呀止不住的流
止不住的往下流
白胡子嘴唇很厚,而且在嘴角,天生的有个弯度,虽然有些时候没有表情,却像是在笑,他总是把左手手缩在袖子里,而且偶尔漏出来的时候,那手,也是攥着拳头的。
白胡子出现的时候,车厢里很热了,他却穿着黑色的西装,看不出一点热来,我就算是穿了半截袖,鼻尖上还都是汗珠,
白胡子唱的很凄苦,由于我喝了不少酒,当时并没有特别反感,反而在白胡子唱完以后,问道‘‘呵呵,大爷这是蹲过号子啊,
唱完了,白胡子很不客气的拿起桌子上的白酒,仰面就喝没了,惹得小白脸就要发作,本来,他正讲故事呢,却被人无端打断,而眼下,这个没礼貌的人,竟然问都不问喝上酒了。
小白脸被我拉住,无法动手,就在嘴上不客气的说,‘‘这家伙肯定是蹲过,在那里面,说不上天天挨揍,
白胡子抿了一口酒,大笑着说,‘‘没错,监狱里面的日子不好过,而且按照法律上讲,我没有多少时日在这世上了,
‘‘那你怎么在这类了呢,
白胡子从始至终,一直都盯着我的眼睛,此时也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我,咧开了半边嘴笑说,‘‘因为,我和监狱长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小白脸也很诡异,竟然变了一个人,挣脱了我,挺直了身子说,‘‘你有什么好交代的么,说不定可以为你减刑的
小白脸的脸上都是不诚恳,看着那表情,就能猜测到,他心里一定在想,犯了那么大的错,就算是说出再多的秘密,做什么污点证人,也休想走出这里,
白胡子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说,‘‘我是一个精神病
我想,我是喝多了,或者是犯病了,左看看小白脸,又看看白胡子,总觉得很奇怪,在一想眼下的种种场景,总觉得心里发毛,
而此时的车厢里,所有人都睡着了一样,没有任何人说话,也没有任何人来组织吵闹的白胡子,
我去了厕所,在那里面狠狠地洗了脸,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是精神病,我所感知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等我从厕所回来后,小白脸和白胡子喝起来了,二人好像相知多年的酒友,
而之前躁动的小白脸,竟然像个猫咪一样,认真的停着白胡子讲自己的往事。
外面的大雪飘飞,层层叠叠绵延不绝,那时候白胡子年轻,被警察一吓,就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本来只是简单的问话,结果是先送去收审所收押,等调查清犯罪事实后,就把白胡子送交检查院,于是直接进了收审所。
真是应了监狱里的一句话: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不过,白胡子还是感谢那个警察的,如果不是他自己在第一次犯罪时就送进监狱,也不会在里面学到那么多技巧,如果没有成手,就随便作案,一旦是个大案,恐怕后果不堪设想,那个年代初法律很不完善,基本上盗窃1000元可以判一年,上了4万就枪毙。
最不合理的制度就是收审制度,收审的不合理性在于,它漠视人权,在你还只是嫌疑人,哪怕根本不是嫌疑人,只要派出所的人想整你,都可以只根据怀疑你犯罪,就对你做出收审处理,虽然要市公安局批准,但基本上,市公安局怎么可能不批呢?
对于收审,那时候的观点就是
不管三七二十,不管有没有证据,先把你关起来,至于证据,慢慢找,找不到证据让你坐牢,犯罪嫌疑没有时,再把你放了。
如果觉得就是你做的,而又找不到证据,再申请延长三个月收审,再把你关起来,所以,出现收审几年都没找到犯罪证据,没法起诉的人,也有收审了三个月,就被放出去的,也有今天收审,明天就放出去的,今天看起来不可思议,但当时,谁都没敢提出半点不满。我所知道的最长收审时间是8年,是个杀人嫌疑犯,最后实在找不到证据,只能放人。
真相,永远只有一个;证据,只要努力去找,一定也能找到.
白胡子第一次踏进收审站大门,尤其是关门时候光趟的巨响,白胡子的腿有点软,那时候,白胡子属于胆子小的,也从来没打架,突然之间,就要和犯人在一起,心里很害怕。
白胡子被带进一个房间,里面关着十来个人,睡着一个大通铺,通铺尽头是个厕所,散发着恶心的臭味。
通铺第一个是龙头的位置,他是个50多岁的LN人,监狱生涯有25年。他是个扒手,经验很老道,每次只偷1000以下的,扒窃1000最多一年,1000不到,不过半年,
由于白胡子是本地人,又一脸学生样,因为犯罪时,白胡子正好17岁,所以龙头对白胡子还算客气,没有给来下马威,只是把怎么进来的交代一遍,就让白胡子找个铺位睡觉,
新丁的下马威是很残酷的,白胡子很清晰记得几个下马威:
1是叫花港观鱼,就是先去厕所里大便,然后把新丁的脑袋往大便上按,让你闻饱臭气,然后再放开
2是开飞机,就是你脑袋顶着墙壁,和墙壁之间放只杯子,手反绑,一个人突然把杯子打掉,人就会往墙壁上撞,而后面有人会往你屁股上踹,看你顺眼,就轻轻碰下,人不会有事,看你不顺眼,就狠命一脚,头破血流很正常。
3是蒙古包,用被子把你的头蒙起来,然后,5个人就群殴你,直到龙头说住手。
在收审站,犯人们都很现实,有几种人不修理,一是本地人,首先,狱警不会让本地人在里面被欺负,再加上鬼知道有没有公安关系,万一欺负错人,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二是读书人,犯人对读书人还是有好感的,看你斯文,也就不来欺负你,而且,读书人身体太单,经不住欺负,万一趴下了,追究起来负责不起。三是经济犯,因为经济犯有钱,而且如果有亲属看望,肯定有很多好吃的,对这种人一般是拉拢为主,而且有钱就可以买香烟,这可是致命的诱惑。最后就是黑社会,这些人一进来,基本就是新晋的龙头。
当然,也有一进来就被修理得很惨,主要是以下几种
强奸是很让人看不起的,而且,狱警对这些人更没好感,更助长了殴打强奸犯的风气。如果是遇见强奸自己女儿的,也就是监狱术语—自产自销的,那更是往死里打。
小偷小摸的,尤其是当时AH人最多,偷偷工地里的铁丝电线什么的,别人也看不起,认为你没出息,要偷就偷人民币呀。
犯罪也分三五九等的,经济类犯罪地位最高,流氓团伙,打架的,黑社会的地位其次,强奸的地位最差,小偷小摸的垫底。
按理说,白胡子那点事,如果家里有钱,去做做工作,最多关个半年也出来了。
想避免被欺负,可以选择单挑,也就是,如果谁欺负你,你可以和他单挑,赢了就可以豁免,输了,不但会被欺负,还得承担冲洗厕所,打扫卫生的活。于是,房间里一星期至少上演两场龙虎斗,至于隔壁房间的打斗声,时常可以听见。
看守是不会管这些事的,只要别打死人。
有些人很识趣,即使被欺负了,而且把看守引来,他也坚决说,没有被欺负,是自己不小心摔了,导致流血,看守一走,龙头觉得你还算讲义气,也就不欺负你了。
当然,也有人会向看守报告,有人欺负我,要求换房间!他们以为换了房间就会避免被欺,但是你向看守举报,就是破坏了规则,是叛徒,当然是狠命的揍,揍到你哭地求饶,下次再也不敢为止。
等到新丁进来,这些人是最狠命的打手,因为他们要把被欺负的郁闷发泄。于是,地下规则就一代代流传下来。
不过,当白胡子第二字进去时,也没有遭受下马威,那时有人想给白胡子下马威,白胡子只说了一句话:我死的时候也会是站着的。
当时的老大就出来圆场了,说算了算了,大家能在一起也不容易,是缘分什么的官场话。
那次,白胡子是在外地犯案,进去了之后,自己是外地人,里面10来个人就一个外地的,而且那时候白胡子身体也不是很好。主要是,白胡子为人处事的本领画好,在里面混到一个能打的死党。基本不受气。
当初的劳教场所是采石厂,而且一劳教就是三年,白胡子到现在也没搞懂,
那里面有一个实习的狱警,看起来很面熟,他也仔细打量我,问白胡子是不是某小学毕业的,白胡子说是,他说是白胡子师兄,大白胡子3届,中专刚毕业在实习,
里面关着的人都很无聊,解决无聊最好的办法就是抽烟,但里面禁止吸烟,怎么办呢?
其实很简单,你吸你的烟,看守来巡查时,别让他看到你在抽就可以,就算他闻到满屋子烟味,也当没看见,如果被发现抽烟,那他会认为你小子很不给面子,自然叫出去铐上手铐,而且是颠着脚铐,让你浑身难受。
烟的来源渠道主要有两个,没有关系但有钱的人,可以直接把钱给烧菜送饭的人,这些人一般是本地人,打架进来的,未来的刑期在一年左右的,这些人一般只要通了关系,
想抽烟,他们是最好的卖家。那时烟的价格,白胡子依稀记得,当时3元左右的牡丹,卖10元,。一般,睡前6铺的人是这个房间了的主人,他们可以抽完整的烟,后面的人想抽烟,只能侯在别人后面,等别人抽了2/3时,把烟屁股给他,他拿到烟屁股,拼命的吸,好象恨不得要一口抽完一样。
烟的另一个渠道是看守。看守都是本地人,肯定和某些收审的人有间接的关系。当关系做到他这里,让他带几条烟给里面的人,又给了点照顾费,看守自然把烟用报纸一包,来到门口,说,某某某,有人给你送衣服来了。那报纸就是个**的牌坊。如果遇见一些黑道上的知名人物,那些看守会很自觉的送烟给他,搞好关系,鬼知道,以后有什么事要黑道弟兄出面解决。
基本上,白胡子在看守所的日子还是悠闲的,每天就是躺在通铺上睡觉,听来自天南地北的人吹牛,甚至交流犯罪经验,比如,怎么开锁、怎么扒窃等等。
难怪说,监狱是最好的犯罪大学,真是可以拓宽犯罪视野。
还有更多的人,在里面结成难友,互通联系方式,出去后联手做案,监狱成了寻找合作伙伴的场所。
喝着小酒,听着白胡子白话,也是一种享受,忽然想到了一个笑话,
有一个怕老婆的酒鬼,每次喝酒都要喝醉。妻子就不准他喝酒了;他无奈,只有在外面偷偷地喝;但是,他每次喝醉后回家,都要受到老婆的惩罚。一天夜里,他在外边又偷偷地喝了酒,醉醺醺的回家去,走到门前怕老婆发现而不敢进门;就搬了块砖头支脚,先从窗户上瞧瞧妻子睡着了没有;当他看见妻子打着呼噜睡的很香时,就准备悄悄的开开门回屋里去时,没想到踩的砖头一翻,摔在了地上,屁股划了一道伤口,惊吓了一身汗。他忍痛蹲在地上听到家里没动静,十分庆幸没有惊醒妻子,就起身回到了屋里;然后找到了胶布,照着镜子贴好了屁股上伤口,便安心得意的睡下了。
不想到翌日大清早,就被老婆提着他的耳朵,将他从被窝里拉了起来;他感到诧异地问:“你提我耳朵干什么?我又没喝酒!”老婆责说:“你没喝酒?,将胶布贴到镜子上干吗!”
白胡子陪着我和小白脸,一直喝到了哈尔滨,聊的天南海北,把自己的情况,到了哈尔滨,白胡子就要下车了,由于高阳喝大了,就由我去送白胡子下车,
人群推搡得很,我提着白胡子的行李,一点点挪到了门口,看着白胡子走下火车了,突然,就在我准备转身回车厢的时候,车底下的白胡子猛然回过头来看我,眼睛中,没有了丁点的醉意,眼中精光闪闪,看的我是一个激灵,立马就醒酒了,
白胡子面色阴沉,用很小的声音的声音,说了三个字,‘‘侯景墓
没等我反应过来,白胡子就消失了,当我下车去寻找,长长的站台上,竟然没有几个人影,都不是白胡子,而白胡子,不管咋找,竟然连个背影都看不到,就这么神奇的彻底消失了,惊得我浑身鸡皮疙瘩,
心中不免想到,出站口就一个,如此空旷的站台,是没有地方藏身的,白胡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难道是我犯病了,我忽然意识到了不对,从裤兜里掏出药瓶,抓紧吃了药,
列车开动的时候,我拿出手机,翻到b打头的通讯录,竟然有白胡子的手机号,‘‘喂,是白胡子大哥么,
‘‘是啊,怎么了,高洋老弟
‘‘没什么,大哥,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现在出站了么,
‘‘哦,我已经出站了,别担心,呵呵,好老弟。有机会常联系。
小白脸等我挂了电话,半睡半醒间,问我说,‘‘怎哦啦,白胡子大哥出站了啊,
我用水杯掩饰,把自己挡在了水杯后,以免对面看到我的不安。‘‘嗯呐,他出站了。
小白脸说完就睡去了,看着车窗外光怪陆离的色彩,各色匆忙的人,
我感觉到了空前的恐怖,却不敢流露出来,难道,这都是我的幻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