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次日,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王府内的一个角落,琵琶声又急又乱,似映照着此时弹琵琶者的心境,忽然琵琶声一扬,如裂帛穿云般直冲而上,却又嘎然而止。纳兰氏五指按在弦上,眸中闪过一道雪亮的光,似终于下了什么决定,缓缓站起身来。
出了她的院子,穿越花园小径时,迎面一袭晃眼的轻羽霓裳傲然地走了过来,眉心微微一凝,她准备绕路避开,这种时候不宜再起事端。
然而对方眼尖地看见了她,讥诮地清声喝了起来:“哟,这不心儿姐姐么?看样子近日生活的不错嘛,都有心情出来赏花了?”
纳兰氏顿住了脚步,眼底一抹寒光掠过,面上仍是一副潇洒无知的模样,热情的眸子中好似对方真的是她亲妹妹,语调高昂:“妹妹说的哪的话,我哪有妹妹惬意,王爷好久都没去你那,这下你可能好好歇歇了。”
翎羽有些厌恶地看着她,语气十分刻薄:“也不知道姐姐是真讽刺还是假关心,听了这话让人感觉好讨厌!”
“呦!那可就对不起妹妹了,我这就离开,不碍妹妹的眼了。”她绕过翎羽便想离开这是非之地,然而却又被翎羽叫住:“等等!”
“妹妹还有什么事?”
翎羽高挑着眉,“姐姐等会要去哪?”
纳兰氏头压的很低,却不曾有人看到这性感的唇闪过的一弯,“我……去给王妃请安。”
一听到王妃这两个字,翎羽脸色立时一变,红艳的唇角冷冷一勾:“姐姐和那个狐狸精倒是关系不错啊!”那个女人,勾引了王爷的狐狸精!
本来听说她盗密私逃一事,还暗自窃喜了一番,谁知道才不过两天,她又回来了,而且没受到任何处罚,她只想想就恨得咬牙切齿!可偏偏又奈何不了她。
“我……没有……”纳兰氏摇头否认,盈盈水光在眼瞳中闪动,让大家看来好似是怕得罪这个曾经得到盛宠的羽夫人。
“啪!”翎羽蓦然扬起一巴掌,便是重重打在了她的脸上,盛气凌人地看着她,“少在我面前装可怜,你跟那狐狸精若没有关系,你能帮她逃出府?”拿幻情没有办法,翎羽还依仗也许能再次受到王爷的宠爱,把气全撒在了纳兰氏身上。
纳兰氏捂着脸,唇咬得发白,不停颤动的睫毛下,目光闪烁,看不清是何种神色。蓦然,似察觉到什么,她忽而仰起俏脸,声音虽低弱却夹着一丝坚韧,“王妃是好人,你不可以这样污辱她!”
见她竟然还敢顶撞,翎羽更气不打一处来,再次扬起了手,一声轻笑却蓦然传了过来——“哟,这里倒是挺热闹的嘛!”
听到这个声音,翎羽的手立时僵在了半空,再也打不下去半分了。
“给王妃请安!”纳兰氏转过脸,看见缓步走来的女子,面上露出了一丝欣喜之色。
幻情只朝她微微一颔首,又看向了脸色极为难看的绿荷,轻轻一挑眉:“翎氏,看样子,这王府你倒是比本宫都大,本宫都下人不能动用死刑,你都强到能随意动手打王府的主子了!”
翎羽面色更白了几分,忍着心头的不甘与怨气,理直气壮道:“莫幻情,我这回可没有招惹你,你难道非要和我过不去吗?”
幻情微微眯起了眸子,笑吟吟道:“是啊,我就是看你这尊卑不分的贱妾不顺眼,非要和你过不去,你又能奈我何?”
“你——”翎羽气得发抖,伸手指着她恨声骂道:“你这个狐狸精,莫要以为有王爷替你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这个奸细,迟早有一天王爷会认清你的真面目的!”
“真是不好意思,王爷知道我是奸细也一样很‘疼’我呀!”幻情十分有兴致地看着她气得脸都绿了,眼角余光同时瞥过了一旁纳兰氏的面上,没有忽略她眼中闪过的一抹寒光。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翎羽气急败坏,恶毒地骂了起来,“你们凰国的女皇真是未尽到责任,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女人!”
幻情眸光立时冷了下来,透着彻骨的寒意,声音如线,即细又轻,却是字字清晰入耳,有如冰剑刺骨,“翎氏,看来你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可以污辱她,但是绝不容许污辱她在这个世上虽从未谋面却有一丝向往的母亲,她的家人!翎羽已经触犯了她的底线!
翎羽只觉得那两道冰冷的目光盯来,如刀锋般带着凌凌杀气,仿如能割人肌,她不自觉的全身都微微颤了起来。不待她反应过来,只觉颈间一抹冰凉,惊悸地垂眸,不知何时,翎羽竟已手持一把匕首抵在了她脖颈。
“你……你要做什么?”翎羽吓得声音也颤抖起来,脸色苍白如纸。
幻情冷冷看着她,目光狠厉无情,冷笑:“做什么?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翎羽脸色更加惨白一片,却仍自威胁道:“你……你敢!若是王爷知道了,一定不会饶了你!”
“好啊!那便试试看!”说着,手中匕首用力抵近一分,翎羽雪白的颈上立时溢出一丝鲜红的血来。
“啊——!!”翎羽吓得尖声叫了起来。
一旁纳兰氏也似慌了神,苍白着脸上前想要阻止:“王妃,不可以……不可以乱来呀!”她抓着幻情的胳膊,拼命地劝阻着,翎羽也想要挣扎着逃脱。
混乱中,翎羽不知怎么突然一个身形不稳,朝幻情身上跌了过去,正撞上泛着寒光的匕首,幻情本能地想要收手避开,却被纳兰氏抓住了胳膊,闪避不及之下,翎羽胸口硬生生地被匕首刺穿,血狂涌而出。
“你……”翎羽睁大了眼死死瞪着晏飞雪,就这样直直地倒了下去,断气而亡。纳兰氏似是也被吓到,只盯着地上的尸体,足足怔愣了半晌。
却是翎羽身边的明月惊恐地尖叫起来:“呀啊——!!杀人啦——!!”
幻情紧紧握着手中的匕首,秀眉紧紧拧在了一起,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翎羽,凌厉的目光扫过一旁惨白着脸的纳兰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方才她看得十分清楚,翎羽会跌倒,全是纳兰氏脚下所绊,而自己本可以避开,却因她抓住了手而缓了动作。
呵……竟然又大意地被她算计了。
明月的尖叫声很快便引来了府内的侍卫和下人,在府中议事的随风和南宫翼也闻声而来,看着眼前血泊中的尸体和手持沾血凶器的女子,神色立时凝重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南宫翼冷冽着眸子,厉声喝问。
明月仍是惊魂未定,却仍伸手指着幻情,颤着声道:“王……王爷,是王妃!是她杀了我们夫人!”
南宫翼紧拧着眉看向幻情,面上隐隐有了怒气:“莫幻情,你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幻情只扬唇冷冷微笑,目光清澈如水:“不是我杀的。”
“你狡辩!”明月愤愤地瞪着她,“明明是你拿着匕首抵在夫人颈间,还扬言要杀她,也是你用匕首刺进夫人胸口的!”
幻情只斜了她一眼,眼神却是淡然而沉静的,并不开口反驳,似乎已经连辩解都懒得说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是默认了,南宫翼面色愈发阴冷。
随风却是微微凝起了眉,开口劝道:“王爷,不可听人一面之辞便下定论。”
南宫翼抬眸冷睨了他一眼,又转向一旁面色苍白的纳兰氏,冷声问道:“纳兰氏,你也在场,告诉本王这是怎么回事?”
南宫翼的质问让所有人目光全都转移到了纳兰氏身上,幻情也冷笑着看着她,准备看她如何演说一番。
纳兰氏怯怯地看了幻情一眼,眸中水光盈盈,轻弱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我在这遇上了羽妹妹,被她刁难,王妃为了帮我与羽妹妹起了争执,妹妹说了些难听的话,王妃一怒之下就用匕首抵在了她颈间,说要杀了她,我上前劝阻,却没想到还是……”
很好,非常完美!
说的句句都是实情,偏偏最重要的关键,用省略全部代替,却是引人无限遐思啊!任谁也会相信,人一定是她杀的。她不得不承认,纳兰氏做起戏来功力还是很深厚的,不去拿奥斯卡奖还真是亏了。幻情唇边笑意越来越冷,眉目之间弥漫着说不出的萧瑟和冷意。
南宫翼冷冽着黑眸看着她,两道剑眉紧紧蹙起,薄唇勾起一抹冷笑:“一言不和便杀人?你当本王的王府是什么地方了,任由你如此放肆!”
随风眸光微微波动了一下,神色复杂地看着晏飞雪。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不知为何,他有些不愿相信她会杀翎羽。
幻情只看着南宫翼,清眸中闪烁着清浅若无的亮光,唇际微微勾起,绽出一抹飘忽的浅笑:“给我一天的时间,我亲自找到凶手。”
南宫翼面色一变,不知道什么样的神色一掠而过,沉潜冷冽的眼神,淡淡的,波澜不兴,“你现在是一番,你以为本王还会再相信你的话?”
幻情唇角扯出一抹淡笑,清冷如月,明明早知道答案,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开口问他,她还真是愚蠢。“既然如此,那我无话可说。”她眼眸中有淡淡的笑意,然而那笑意却是冰冷的。
南宫翼紧蹙着眉看着她,眼中神色复杂变幻,终是冷冷下令:“来人!将王妃关进地牢,等候发落!”
“是!”侍卫们听令,上前来押她。
晏飞雪只冷冷一甩袖,潇洒地扬起脸:“不用押送,本宫会走!”
在走过纳兰氏身旁之时,她冷冷看了她一眼,唇畔扬起浅浅的微笑,眸底却敛着凌厉的光芒。虽然她什么也没有说,但在她那如刀锋般冷锐的目光下,纳兰氏心头不由微微一颤,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
随风并未忽略二人之间的微小细节,不由微微敛起了眉。莫非此事与纳兰氏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