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暖尔苏醒,凌渊篁轻扬了扬手,两个一般打扮的男子走了过来替她松了绑。他们都穿着月蓝色的绸制劲装,袖口处一朵白色兰花,腰间佩剑,面色阴寒,替暖尔解开绳索,便又都退了下去,只余她和凌渊篁二人独处。
暖尔环视了一下四周,俱是些落满灰尘的桌椅,从破旧不堪的窗牖向外望去,只见荒烟蔓草,甚是凄凉。
看此情境,现在自己怕是在远郊了,暖尔心里暗想着,眼光瞥见门口还有几人把守着,和先前给自己松绑的二人同样的装扮,这几人像是一支帮派,但人数却不多,将将十人。
暖尔揉了揉被麻绳勒出红痕的手腕,疑惑地看向凌渊篁。
“王后娘娘这是作甚?”
凌渊篁风华一笑,站起身,走到暖尔身边,一手轻轻搭上她的肩头:“你认为呢?苏浣公主?”
暖尔心内一动,却兀自镇定了语气道:“娘娘是糊涂了吗?我是暖尔。”
“我知道你是暖尔,是澜华心心念念的女子,但我更知道,你是绯国的大公主,苏浣。”
嗓音玲珑婉转,抑扬顿挫,但在暖尔听来,不啻为一个惊雷。
“娘娘怕是弄错了,我不是什么公主苏浣,我…”
“我曾看过你的画像。”凌渊篁打断暖尔的辩白,“当日为给澜明选妃,本宫曾看过各国公主的画像,而你,是本宫一看看中的人选,你说,本宫会弄错吗?”
暖尔偏开头,道:“天底下长得相像的人千千万万,娘娘只是看了画像,何以断定我是那什么劳什子公主?”
“呵呵,识人数年,这点眼光,还是有的。”凌渊篁复又走到椅边坐下,“说,你来缡国是为了什么?”
“我不是苏浣。”
“好,好,本宫也不用你承认,只消告诉澜华一声,他心上人的身份很可疑呢。”
“澜华不会相信你。”
凌渊篁无所谓地笑了笑:“是,本宫说的话他是如何都不会信的,但若是缡王告诉他的呢?父王的话,你觉得他会不放在心上?”她顿了顿,继续道,“还有一点,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得说,凭着澜华的手段和能力,怕是早已知晓了你真实的身份和意图了。”
暖尔的目光凝留在墙角的一个小石墩上,听闻凌渊篁的话,身体一颤,乱了心神,面上却犹作镇定:“身正不怕影子斜,娘娘,我只想告诉你,我并没有什么居心和企图可让人打探。
暖尔说这话的时候,还算是正正经经,理直气壮的。是,她一直没和澜华说出她的真实身份,但事至如此,绝不是她刻意而为,是命运之手,轻拢慢捻,为澜华和她弹奏了最美的初曲。况且,为何会到缡国,连她自己都是一知半解,他人又能探到些什么?
“真是冥顽不灵呢,本来,本宫为你准备了两条路。现在看来,这第一条你断不会选了,那么,就第二条吧。”由纤笑吟吟转向冷若冰霜,凌渊篁沉下声音,“来人。”
话音刚落,一个男子推开门大踏步进来,竟是劫持暖尔两次的那个人,额角一道伤疤,应该是当日被她的玉石砸到而留下的。他与其他人一样的着装,但气势,明显比门外那些人强上几分。
他单膝跪向凌渊篁,毕恭毕敬地行礼。
“参见娘娘。”
“逸泠,把她绑上,好生看着她,别让她出了这扇门。”
“是,娘娘。”
逸泠站起身,从身后拿过麻绳,走近暖尔。
暖尔站起身想逃开,但没跑几步便被逸泠从后面抓住手臂猛力一拉,她惊呼一声,奋力挣扎,但还是又一次被反剪了双臂绑坐在了木椅上。
“你到底想做什么?”
暖尔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目光凌厉地看向凌渊篁。
“本宫要做什么还无需你过问。你就在这儿等着你的澜华来救你吧。”
说完,拂了拂衣袖,轻踏莲步走出了这破败的房间,房门一开一合,复归静闭,仅片刻,房内便只剩下她和那个叫逸泠的男子。
暖尔不再挣扎,胸口上下起伏着,抬起头看了看抱剑站在她身旁的逸泠,心内千回百转。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忽然,暖尔注意到他的袖间和其他人一样绣着一朵绽开的兰花,只是,他的这朵,是淡青色的。
兰?兰池教?
难道!他们竟是兰池教的人?
凌渊篁,怎么会和兰池教有瓜葛?
暖尔想起,当年澜华的生母,据说就是被兰池教秘制的“碧泉“之毒所害,若凌渊篁当真和兰池教勾结,那么,这件事,是不是也和她脱不了干系?为了后位,为了权利,不惜和邪教结盟,下毒害死贤淑惠善的一国之后,如此歹毒心肠的女子,现在,会使出何般毒招加害澜华?
不行,一定要逃出去,不能让自己成为凌渊篁手中的筹码,让她拿自己去威胁澜华。暖尔咬着牙,在心内暗道。
眼看天光向晚,身旁那持剑人却未动过分毫,一直面色冷峻地站立着,全身戒备。暖尔焦急万分,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稳稳出声:“逸泠?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公主请便。”
流出口唇的声音好似能把天地冻结。
暖尔已不想再多说公主不公主的问题,便也没有反驳,继续道:“逸泠,可以为我拿点水吗?”
“公主稍等。”
暖尔看着逸泠往门边走去,被反绑在一起的双手马上行动起来,摸找自己随身携带的绣袋。绳子绑得松,也不知是逸泠故意为之还是绳子本身的原因,暖尔没时间多想,只暗自庆幸了。只是,一番摸找下来竟是没有找到,暖尔扭头一看,发现原本斜挂在腰间的绣袋已没了踪影。
扇坠!
逸泠走了回来,脚步沉稳,端在手上的清水不起一丝波澜。
暖尔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逸泠,我的绣袋呢?我挂在腰间的,你见到了吗?”
逸泠将水放到一旁的桌上,垂下眼想了一会,才想起,打晕暖尔的时候,确实有个绣袋掉了下来,砸在碎石上一声微微的钝响,他发现后一并带回交给了凌渊篁。当时,凌渊篁一看到里面的东西,便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将其重新放好收进了自己的袖中。
“没有。”逸泠简短地回道,他是不会告诉暖尔着个事情的。
暖尔心中的焦急由增添了几分,本想用袋中的一把刻刀割断绳子的,现在,不光不能割断绳子,连准备送与澜华的扇坠也丢了,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暖尔皱紧的眉间,满含郁结忧思。